卖身不卖艺 ！果不其然。
梁佩佩在第三日被顾少池带往了城中天香楼的天字一号房，在那里，珠圆玉润的丞相夫人早已泡了上好的大红袍，静候客至。
没错，他们这是要见家长。
说起见家长这事儿，梁佩佩倒还真是颇具经验，早在现代，她便由顾少池领着去见过他雍容美丽的母亲，只是不同是，上一次的梁佩佩袒胸露乳，打扮得像个艳星，这一次的梁佩佩却是将全身上下都包裹得滴水不露，打扮得极为良家处.女，当然，这也是因为在此处没有叫人心生无限忍寒受冻勇气的黑丝的缘故……
跟许多精于世故的名媛贵妇一样，顾夫人也是典型的不动声色型，甚至就连梁佩佩都觉出对方在自己身上反复流连刺探的目光，顾夫人却仍旧能生生忍住不主动开口询问梁佩佩姓名，身份，家世……直到儿子为她介绍：“娘，这便是我此前同您提过的佩佩。”
在这之后未加任何后缀，短小精悍到连梁佩佩都好奇这“提过”究竟是怎样提过。
“哦，原来是梁姑娘。”顾夫人脸色稍霁，只是那上下打量梁佩佩的目光却更为肆无忌惮了起来。
被顾夫人那双与顾少池有着**分相似的凌厉凤目肆意打量着，梁佩佩越发不自在起来，握着茶杯的水不断收紧，事先排练好的台词竟一句都没能派上用场，幸而顾少池眼疾，为她介绍说：“佩佩，这是我娘。她这次是特意从京城过来看我们的。”说罢，梁佩佩仍旧怔怔，忙轻轻推了一下她，“傻了么？叫人啊。”
“哦。”梁佩佩像是终于回悟，一面应声，一面“蹭”地一下站起来，对顾夫人恭恭敬敬地鞠了一躬，字正腔圆地说道：“你好，娘！”
你好，娘……你好娘。
等觉察自己说了什么，梁佩佩只能顺势将自己的头埋得更低了……这么迫不及待地称爹喊娘，也是不要脸界的一朵奇葩了。
半晌，才听得顾夫人轻笑一声，放下茶盅，绕至梁佩佩身旁，搭上梁佩佩手腕，“傻孩子，先暂时叫我顾姨就好，来，让顾姨好生看看你。”语气较之前要和缓了好些。
她带着梁佩佩转了在原地转了一圈，终于满意点头，“胸丰腰细屁股大性子急，嗯，不错，有我当年的风范！”
梁佩佩望着顾夫人的水桶腰，嘴角抽搐。
“少池这样的闷木头，正需要你这样性子的姑娘来互补。”顾夫人笑眯眯地说，牵着梁佩佩的手跟她一起坐下来，又再次仔细瞧梁佩佩。
梁佩佩模样本就生得极好，今日又如此低眉顺目的姿态，顾夫人自然是越看越欢喜，当即便褪下自己腕上的一直翡翠镯子，硬是要替她戴上。梁佩佩不敢接，抬头去瞄一旁优哉评茗的顾少池，见顾少池朝自己微微点了点头，这才勉强收了。稍后，顾夫人又拉着她絮絮叨叨地说了好一阵子家长，无外乎顾少池的大小事宜，梁佩佩一旁“嗯嗯啊啊”地点头附和，一边眼疾手快地从顾少池爪子上抢回来好些枣泥糕。
一时时间飞逝，转眼便至饭点，顾夫人提议就在就在这客栈里用餐，又大手一挥，指使着顾少池去楼下唤店小二上来点餐，顾少池自是照办。
梁佩佩看看桌上托盘里唯一剩下的那一块枣泥糕，扬起爪子，欢快地同顾少池挥手告别。
……
“佩佩啊，我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顾夫人望着梁佩佩，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那……”梁佩佩小口小口地咬着手上的枣泥糕，略有些迟疑，不过还是很严肃地给出建议：“那你还是不要讲了吧！”
顾夫人不禁失笑，“真是傻姑娘。我既会提出，又将少池支开，那自然是要讲出来的。”
看吧，这就是虚伪又客套的人类啊！
其实也并非什么要紧的事，无非是顾少池曾经受过一次情伤，感情估计会比较脆弱，需要梁佩佩以无限的柔情来治愈他……反正就是剧本上讲的，现实里没影儿的那些事，梁佩佩一一爽快地应了，哄得顾夫人更是眉开眼笑，等顾少池折返，竟开始板起脸来要求自家儿子要好好对梁佩佩了。
梁佩佩，梁佩佩，还真是良配、良配。
顾夫人一顿饭下来，念叨了不下十次这样的话，饭后更是跟客栈借了厨房，亲自炖了三碗冰糖雪梨，微笑着看已经撑得肚皮圆鼓鼓的梁佩佩强装甘之如饴地咽下，这才算完。
梁佩佩同顾少池临走前，顾夫人还亲自将两人送至楼下，不厌其烦地数次叮嘱自家儿子衣食住行方面的琐事过后，便又拉着梁佩佩，脸含歉意，“你这孩子，跟我实在投缘，我真是极喜欢你，也相信你不是那贪慕权势之人，更是十二分愿意你来做我们顾家的儿媳，想必若是少池父亲能在之前见你一面，也至于那般反对你俩的事。”说着，大略是自觉失言，她又急急地补充：“不过你放心，他父亲也是出身微寒之家，自不会存任何门第之见。只要姑娘家世清白，又与少池情投意，那我们二老也是没有什么可反对的。”
“娘，眼看天色也不早了，我还要送佩佩回家……”眼看这顾夫人的话头还有朝着没完没了奔去的架势，顾少池终于忍不住开口委婉地提醒。
“怎么？这么快就嫌弃你娘多嘴了？”顾夫人嗔怪，说着又转头同梁佩佩继续说到：“既是如此，那我便长话短说，之前在京中听说少池时常流连如意城中的烟花之所，与名妓厮混——”
“娘！”
顾夫人的话被顾少池突兀地打断，可正在兴头上的顾夫人完全注意不到自家儿子略一有些慌张的声线和面前的“准媳妇”瞬间苍白的脸色，只觉得自己的话被儿子三番两次地打断，叫自己在未来儿媳面前失了面子，故而也是心火旺盛：“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这么藏着掖着的，反而让佩佩觉得你心虚！”
“是啊，你让顾姨把话说完。”一直没开口发表意见的梁佩佩竟也轻声说道，神色晦暗莫名。
顾少池看着这样的梁佩佩，终是欲言又止。
一时间，三人中有两人都安静下来，只听得顾夫人的声音在继续：“后来又跟我和他父亲来信说准备在如意城成婚安家，我们还担心，怕她要娶一个窑姐儿回家，但这些声色场合的情情爱爱如何能信，更不要说那样被千人骑万人跨过的人究竟有多脏。”光是这样说着，顾夫人已经面露不屑：“我们既怕他受骗上当，又怕他这其实不过报复我们，作贱自己的方式，这才赶赶附附地赶来，见是你，那我们也就放心了……说到这里，佩佩，我听得少池说你是绣娘，绣得一手漂亮苏绣，既是这样，那老生能不能厚着脸皮向你讨要一个荷包？”
这实在是个讨好未来婆母的好机会，可梁佩佩不要，仍旧低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
顾少池却在这时上前一步，握住了梁佩佩紧拽着侧面衣料的右手，“佩佩……”他的声音是难得的小心翼翼，带着试探。
一边的顾夫人兴致颇佳地摸着下巴，观赏自家一向理直气壮的儿子这百年难得一见的卑微求和姿态。
谁知，梁佩佩竟在下一秒恶狠狠地甩开他的手，抬头对顾夫人扯出一个僵硬的笑脸，“不好意思顾姨，我其实不是什么绣娘。”说罢，又挑衅似地梗着脖子看向她，果真如愿见到对方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才又自嘲似地一笑，“我猜，我应该就是那个让你家自我作贱的窑姐儿吧。可我告诉你顾夫人，这世上，就连男人，都免不了被骑，被胯，终生只被一个男人骑，一个男人胯，跟那千人骑，万人胯，没有任何区别！反而是那些你鄙夷的窑姐儿们，在自己挣钱，自己养活自己。最后，我只想说一句：劳动光荣！”
梁佩佩从未有一刻像这样热爱过自己这份叫做花魁的职业，甚至不惜为了那几句来自世人普遍的，对这份职业的不良评价，而同顾少池翻脸，她拔下手上的翡翠镯子，一股脑儿地扔回顾少池怀里，口不择言:还给你！你赶紧改剧本写死我吧，这戏老娘不演了！”说罢，便要头也不回地离开，却被顾少池从身后狠命拽住了胳膊，“梁佩佩，今天的事……我很抱歉，但我不是故意的。”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
……
这么多年，梁佩佩尽管已努力将自己武装成了一只坚硬的贝壳，却仍旧免不了那被人戳及痛处和弱点的时刻。
到底还是她太天真，顾少池怎么会有这般宽宏大量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呃……微虐~~
写得匆忙，等我一会儿做完作业再来改bu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