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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5.第 145 章(1/1)

(修真)大逃杀 !145、他乡故人

蛇菰领是个新出现的势力, 和荆谷一样年轻,大批妖兽汇聚,由三位大妖坐镇。这三位大妖中有一个是青环蛇精,有一个是三头蛟精, 还有一个是很少见的蜃龙。

“怎么都是海产品啊。”凤择枝问小胖墩,“你先吃哪个?”

“蜃龙。”

白琅一脸无奈地看着凤择枝:“别乱答应他这种事。”

刚才的麻雀精已经被放跑了, 几人从她这儿问出了蛇菰领的大致情况。白琅觉得有一点很奇怪,那就是蛇菰领和荆谷的建立时间相近。荆谷建立是由万缘司诸多内外因共同推动的, 可那段时间化骨狱也没发生什么类似“司命驱逐谕主”的大事儿啊。

到底是什么促使这批妖兽汇聚在一起的?

越往里走, 建筑就越恢宏精美,妖族们也越来越强大,有些化作人身之后甚至与人无异。这些强大的妖族机敏凶恶,一看凤择枝和小胖墩的气息,都知道不能上前。

又走了会儿, 核桃开始移动了。

“方向变了, 他想逃。”凤择枝连忙又逮了个妖族,指着核桃移动的方向询问。那个妖族眼神恐惧, 支吾半天才说那是“万人坑”。

“他可能已经感觉到我们在尾随了。”白琅凝重地说,“上次也是这样。”

凤择枝疾步往前, 唯恐又丢了踪迹。

“血腥味。”叶墟忽然说。

“万人坑嘛, 有血腥味正常。”前面不少妖族簇拥, 凤择枝背后直接张开火翼, 振翅而起, “我先走一步, 你们记得跟上!”

白琅腿最短,还要牵着叶墟,没来得及绕过去就被前面拥挤的妖族拦了。

折流慢吞吞地跟在她背后拔剑,剑光似淌千江水,不息川流万古垂。

一剑指过,山河俱寂。

白琅飞快地从被震慑住的妖族中间跑了过去,盘铃在她和叶墟之间叮当叮当地响。她依稀听见叶墟略微复杂地叹道:“不愧为微生涟之后的仙道第一剑修……也不知灵虚门其他两剑是什么样子。”

白琅拉了他一下:“快点跑,不要发表感想了。”

叶墟看着她咬牙切齿:“也不知是谁跑得最慢!”

前方黄土铺盖,突然有一处断层,白琅急急地刹住脚步,凑近一看,才发现这不是断层,而是一级级台阶,台阶之下是看不见底也看不到边缘的深坑,浓烈的血腥味蒸腾上涌。

“凤择枝——!”白琅不敢贸然下去,于是拖着嗓子叫了一声。

下面传来尖锐鸟鸣,紧接着就有几道火柱拔地而起,焰雨铺天盖地地砸下来。白琅仓皇躲藏,却发现这些火焰似乎不会伤着她。

凤择枝大叫道:“快下来,我困住他了!”

白琅纵身跃下,叶墟喊了个“等等”然后也被她带下去了。

台阶绵延很深,白琅跳得不远,所以一落地还是在阶上,不过这台阶滑溜溜的,好像涂了厚重的膏体。她眯起眼睛,借火光看了看,叶墟冷冷地说:“别看了,是人油。”

尸臭味发酵,反胃感涌了上来。

白琅往折流身边靠,嗅了嗅他身上的干净气息,折流静静地站着不动。

又有几道火柱冲出来,白琅连忙继续往下跑,也不知走了多久,一条黑乎乎的尾巴“啪擦”甩在她面前,将阶梯全部打断。白琅细看发现眼前就是吞天人龙身,它好像被这个坑道卡住了,正在奋力往下钻,凤择枝和庇主千面人都被他堵在里面。

白琅抬脚就踩到了吞天人背上,吃力地扒着鳞片说:“小胖,你转个身,让我下去。”

吞天人把龙头扭了过来,对着她张口就咬。

白琅亮出佛珠。

龙身扭动了一下,挣开些空隙,然后转过身把她扔了下去。坠落是件漫长的事情,白琅在这个过程中看见了悬挂在坑道壁上的无数尸首,淅淅沥沥的血像雨一样落下,既有人的,也有妖物的,颜色各异,混在一起散发出刺鼻的气息。

下面火焰燃烧,满地如淌岩浆。

好不容易看见地面了,白琅连忙抽符成风,缓和一下落地的冲击。被她用红绸牵着的叶墟倒因为她的符箓而乱了身法,落地时有些趔趄。

白琅定睛一看,那个身着黑袍,高高瘦瘦的千面人正被一袭火羽衣裹住,凤择枝站在他面前,浑身烈焰,红色长发翻飞如火,瞳孔中有赤炎燃烧。

“都是因为我果决干脆。”凤择枝得意道,“这次他还没来得及变化就被我逮着了。”

随意变化成世界上任何一人的能力确实极强,兴许它的限制就是准备时间长呢。

“……可是你逮住他干嘛?”白琅震惊,“我们不是要尾随他去找堕神台吗?”

凤择枝面色一僵,旁边叶墟居然笑出了声。

忙碌了一阵,白琅将千面人困入镜中,几个人围着镜子,如三堂会审般盯着千面人看。

可是不管怎么追问,这个庇主都像木头似的不说话。

“你说庇主身上有没有能证明身份的东西?”白琅问叶墟,这次规则新变,附录狩猎榜已经详细说明了他们要猎杀的是一群什么人,“要是能假扮庇主,混进堕神台就好了。”

叶墟理都不理她。

“我们现在把他再放了?”凤择枝心虚地说。

“放了之后他会把我带去哪儿?”白琅问。

凤择枝又拿着镜子折腾了一会儿,千面人还是木木的没反应。

“算了,先放镜子里吧。”白琅头疼地说。幸好庇主是介于虚实之间的,能存进镜世,不然白琅还真不知道要拿他怎么办。

解决好千面人,白琅准备解决一下叶墟,凤择枝则跑去解救被坑道卡住的小胖墩。

“你的器已经跟我们商量好了。”白琅振振有词,“大家各退一步,我设法让你交差,你不用再涉险去灵虚门追杀我。”

“我要取你首级,你给我吗?”

“能不能以发代首?”

叶墟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她。

“那你倒是说个办法啊!”白琅怒道。

“把这个解开。”叶墟侧过头,让她看见那两个耳饰,语气突然柔和,而且略带引诱。

白琅当然不会给他解,她凑近一点,小声说:“我可以把漆灯夜照给你。”

“双剑我都要。”

白琅一噎,恼道:“碧主听秋不是我的,我管不了。”

“那你赶紧把头伸过来,我把你剁一剁完事。”

白琅一拽红绸起身了,她跟叶墟聊不下去,只能等他那个器过来,看能不能提个有建设性的意见。这边凤择枝也解决好了小胖墩,他变回人形,吃了一肚子黄土。

“堕神台应该离这儿不远,否则千面人不会放松紧惕被擒。”白琅跟她分析道,“既然现在已经打草惊蛇,那就不能指望千面人了。我待会儿查查狩猎榜上有哪些庇主是在这附近的,从他们当中挑一个入手。”

这么一查,还真有个庇主是在附近的。

他排在狩猎榜第五十六位,所以暂称他“五十六”。四方台对这些庇主的统计很特殊,不像谕主名录一样又有名字又有天权,而是只有个序列,每个序列后有句类似诗号的东西,也不知要怎么根据这些诗号来确定庇主身份。

“百见风成险,忍作人间别。”白琅把五十六的诗号念出来,“这是什么意思?”

凤择枝摇头:“我不认字。”

叶墟轻嘲道:“就是类似擎天心经真言的东西吧。”

“映镜则天目生,入镜为戏中魂”,看起来确实很类似。白琅想了一会儿:“这个庇主用风?”

“其实你不觉得……”叶墟犹豫了一下,“有时候这些真言也在昭示谕主自身命运吗?”

白琅脑海中一时间闪过了很多东西,从天目生到圣心通,从准绳墨到随轨辙,一件又一件事情,一种又一种天权。“百见风成险,忍作人间别”,其中沧桑沉重的意味一下就传达到了白琅心间,她已经大致能够勾勒出这位庇主的形象了。

他是无常无息之风,也是别离人间之风。

她起身道:“走吧,先离开这里。”

从万人坑爬出来,白琅给他们每人分了一面镜子,让他们带着镜子分开行动。因为她脚程太慢了,御剑也不快,所以由凤择枝、折流这类能飞的带着镜子到处照,再将看见的情景映回给她,这样效率会比较高。

白琅牵着叶墟前往蛇菰领更深处走去。

蛇菰领和荆谷有些像,只不过聚集起来的不是谕主而是妖族。他们也会满街买卖交易,寻欢作乐,杀人夺宝。越往里面走就越繁华,各种建筑越发恢弘,妖族们也越厉害,那些不太厉害的也大多有个厉害的背景。

白琅甚至在这些妖族之中看见了人类修者,不过这些人大多作为奴仆跟随在某个大妖身边,双目无神,如同行尸走肉。这些妖族看见白琅就跟看见了嫩肉似的,眼睛发绿,她在这群实力强劲的大妖怪之间实在是打眼。

不过由于她看起来太自信,所以一时间竟然也没有妖物敢上来骚扰。

“你这叫什么?虚张声势?”叶墟冷嘲道。

“我本来就不怕。”

前面有一间洞窟似的酒家,来往妖族都是满面伤疤,气息凶恶的。白琅径直朝着店门走去,叶墟不屑道:“就等你阴沟翻船。”

“怎么可能?”白琅跨过门槛,里面一片嘈杂,正前方就是几个大赌桌。赌桌上玉体横陈,筹码交错,男男女女的妖族肢体交叠着,五颜六色的烛火迷离照映,场面□□不堪。

白琅立刻扭头跑出来了。

叶墟抓住每一个挖苦她的机会:“不是不怕吗?”

“吓、吓死我了……”

妖族可没有人类的德行约束,放浪形骸之事常有,修道者都已经习惯了。叶墟觉得她要么是真的年纪不大,要么就是没见识,前者可能性大些。他转念一想,这种没修行过多久的谕主都能凭神眷天权将他轻易困住,神选这事儿也是有够不公平的。

“客官别走啊!来来来,新开的场子,好东西多着呢!”

叶墟这边正想着,一个娇柔妩媚的声音就迎面而来。

刚才的酒家里跑出来一个穿斑斓彩裙的少妇,她妆容与平常所见的不同,粉擦得又厚又白,眼角遮着层桃色,唇上只一点朱红,吊眼梢冶艳又妖异,一双丰乳呼之欲出。

白琅明显已经被震慑住了,叶墟只好开口问:“都有些什么?“

白琅揪了一下红绸,小声道:“你要做什么?我不跟你一起啊,先说好了……”

“不一起?那你把这个——”叶墟反揪住红绸扯了一下,厉声道,“给我解开!”

白琅差点被拽倒,这时候就听少妇答道:“多着呢,有吃有喝能住店。招牌菜是上好的人肉排,今早刚剁的……”

“能买消息吗?”白琅摸着鸡皮疙瘩问道。

少妇面色微讶,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们两人一番,招呼道:“二位进店来说。”

白琅顿住脚步不前,耳边又传来叶墟一声不屑冷笑,她只能硬着头皮进去了。少妇带他们绕过赌桌,白琅亲眼看见好几个妖怪都把手伸到少妇裙下了,那些妖族不是叫她“老板娘”就是叫她“织姬”。

“织姬”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儿听过,白琅一时间有点想不起。

“消息呢,自然是可以买的。”织姬将他们领到台前,妆容浓艳的脸上流露出些许精明气,“不过看情况,可能要些时日,二位是不是在这儿住个店啊?”

这就叫绑定服务了,不买不行。

白琅怕她半夜里把自己也剁成人肉排,所以不敢答应。织姬劝道:“我虽孤弱,在这片地方却还是有些名气的,你们大可不必担心我说话不算话。”

织姬媚笑一声:“若是实在放不下心,也可以让我店里人先探点你们想要的消息出来,你再看看值不值得付这个钱。”

白琅觉得她太会做生意了,就算最后不买消息,那也赚了几天住宿钱。

“那先暂住吧。”白琅应下了,毕竟折流几人还在寻找庇主踪迹,到时候也是要有个落脚的地方共商对策的。

织姬拿出了算盘:“几间房?”

白琅:“两间。”

叶墟:“一间。”

白琅诧异地看他:“为什么要一间?”

因为半夜可以趁你不备完成任务啊……

叶墟心里翻白眼,嘴上坚持说:“只要一间。”

“不行,必须两间。”白琅纳闷,又看他实在不情愿,于是告诉织姬,“老板娘,你能不能在两间房中间打个小洞?”

这样就能把红绸穿过去。

“……”织姬震惊了,“这么会玩?”

叶墟脸都青了,气得拿盘铃锤了白琅一下:“你能别纠结这个吗?两间就两间。”

最后织姬解决了这个问题:“给你们安排个分内外间的吧。”

住下后,白琅把自己所寻之人的体貌特征告诉了织姬,让她照着去查。白琅叮嘱道:“可能与我所描述的有些出入,但不会很大,你们若是找到类似的生面孔,切记一定要用影璧记下。”

“知道知道。”织姬掰着手指说,“外表二十岁上下的年轻男人,一头苍苍白发,腿不好或者压根没腿,应该是穿黑袍戴空白面具。我都记清楚了。”

白琅这才放心地让她离开。

和在扶夜峰那时一样,她把叶墟拴在门边,离自己卧房远远的。盘铃红绸是她的器,就像是她的手足延伸,用起来称心如意,只要叶墟有异动就能感觉到。更何况她还在叶墟正对面摆着镜子,想逃是不可能的。

叶墟总觉得她是想让自己给她顺便看个门,心里非常屈辱。

织姬匆匆下楼,到店后的院子里,檐角和井沿爬出密密麻麻的黑色蜘蛛。她把白琅所描述的内容跟这些蜘蛛说了一遍,蜘蛛们纷纷消失,往四面八方而去。

这时候厨房里有人走出来,是个体格雄壮、肌肉发达的男人,他脸上有很多疤,看起来颇为狰狞。他穿一身下厨的打扮,手里的剔骨刀锋利无比,衬着眼神愈发冷漠无情。

“母亲。”他叫了一声。

“怎么了,我儿?”织姬笑道,“你不去忙吗?我看大堂内客人还挺多的。”

“方才那两人是何来路,母亲要亲自接待?”

“我儿眼光还需多锤炼啊。”织姬掩唇笑道,“看见那小姑娘用来绑人的绸带了没?那个质感,那个花色纹路,定是风央始皇曾用过的东西。”

“风氏的人?”

“是啊,说不定是风央王朝的小公主呢!哎,这么年纪轻轻,不知世道险恶,还敢出来乱逛。我将她拉入客店内也是为她着想,若是打好关系,你我指不定就能飞黄腾达呢。”

虽然过去五千年前了,但风央王朝在化骨狱依然有着很强势的地位。

又多聊了两句,织姬催促道:“好了好了,快去下厨,莫让客人等急了。”

白琅住下之后就格外小心,她细查了一遍房中摆设,没有什么机关。这地方还算干净,但比起人类客店要粗糙些,许多地方不尽如人意。

叶墟听见她在房里发出尖叫,隔了会儿又见她跑出来。

“怎么?”叶墟问。

“有蜘蛛。”

“怕不是什么妖物。”叶墟冷冷地吓唬她。

他也不知道自己随口言中了,这些蜘蛛正是织姬留下的。她本想窥伺一下两人的情况,却不想白琅是个开了天眼的,什么都瞒不过她。

这反倒让织姬愈发笃定二人来路不小。

她手下那些蜘蛛们出去卖力探查了一日,很快就有消息传回。

她连忙跑去找白琅,跟她交换条件:“找着你说的那名男子了,他可不是孤身一人。”

白琅微怔:“他身边还有谁?”

“有个你这么大的小姑娘,不过看起来怪阴郁的。”

白琅不太确定是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她连忙追问:“这小姑娘长什么样子,你给详细说说。”

“姑娘……”织姬暗示性地朝她伸出手,“这消息可不是白来的。”

白琅给了她一笔灵石,织姬这才喜笑颜开:“你还需再等几日。”

“为何?”

“方才的消息是听领北老槐妖说的,前些日子有人看见你说的人在山神庙留住,现在嘛……还得等我孩儿们继续去找。”

她抱着灵石走了。

白琅觉得特别不放心,她问涉世经验丰富一点的叶墟:“你说这老板娘会不会骗我?”

“你除了钱财还有什么能被骗的?”

“我怕她吃了我啊……”

“你看过人家店里的人肉排了吗?都是金丹以上的肉呢,你还不够格。”

白琅松了口气,转而又有些难受,因为不知要在这食人客栈住几时。她用镜联系凤择枝和折流两人,让他们往领北山神庙附近找找,结果折流说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儿,于是白琅就彻底放弃他了,只跟凤择枝一人说。

凤择枝拍着胸脯保证自己能完成任务,可白琅看见小胖墩鼓着的腮帮子和她手里那堆零嘴,总觉得有点放心不下。

“我们一起去那个山神庙看看吧?”白琅跟叶墟提议道。

“你自己去。”

“一起吧。”

“你自己去。”叶墟越来越不耐烦。

白琅决定先等一夜再拖着他去。

夜里,叶墟一直醒着,先是听见楼下嘈杂无比男女声音,后又听见房里白琅辗转反侧。好像自从被她抓住之后,就没怎么听她好好睡过觉,总是一副心事颇重的样子躺着想问题。

过了会儿,她静了下来,叶墟也终于得空眯一会儿。

半柱香不到,他又听见白琅在说话。

断断续续的。

“……所以其实从白沉忧带走白嬛,到你发现炉火中的我,这中间是有个时间差的。而你并不能确定炉火中的孩子是叶姒生产后偷藏的,还是她从其他什么地方弄来的。”

又静了一会儿。

“你为何不直接明说,你也不知我来历?”

白琅正在跟白言霜谈话,她真的很少对他如此不敬,步步紧逼,但身世之事已经困她太久,她想摆脱出来。

白言霜指尖在她掌心轻划,一笔一笔写道:“如何舍得?”

白琅心尖一颤。

她讷然无言,良久才道:“你怎么这样……”

也不是埋怨,只是类似于“你为什么要这样温柔”的感慨。

“夜深,先休息吧。”白言霜顿了顿,继续写,“谕主。”

不管前尘如何,至少现在二人主器关系是可以确定的,白言霜希望她认真对待。白琅拉起被子,看着他消失,然后小憩至天明。反倒是门边听了几句谈话的叶墟,心中一直未能安定。

第二天清早,两人又是各怀心事地见面。

白琅拉着叶墟出发去山神庙,很奇怪他居然没有激烈反对。

“你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叶墟冷冷地说:“因为知道你不会改变主意。”

领北比较荒芜,这片地区的妖族以妖木居多,他们深深扎根地下,连缀成大片瘴气林。林中一片寂静,听不见鸟叫虫鸣,偶尔有野兽的哀嚎,很快也会消失不见。阳光照在这片林地,静谧安详,谁也不知道里面有多大凶险。

那个山神庙在林木深处,废弃已久,白琅到这儿的时候也没有发现什么人迹。

山神庙里的有个四不像的铜像,铜像下有两个蒲团,这就是全部了。白琅将蒲团掀起来看了看,没有发现特殊之处,然后她又到山神庙后面转了圈,都是空房,破败已久。

“可能真的只是留了一阵。”她叹息,坐在蒲团上取镜照映,查看四周情况,不过也没有抱太大希望。

叶墟也坐在蒲团上,看起来似乎在闭目养神。

“你叫什么名字?”他突然问。

“哎……”白琅叹气,“知道这个做什么?你还不如先把追杀令解决了。之前的条件到底行不行啊,我把漆灯夜照给你,你……”

“你听不懂问题吗?”叶墟声音忽然抬高。

“……我叫白琅。”白琅小声道。

两个一起坐在蒲团上,目光都看着正前方的丑陋佛像,谁也没有说话。

“算了,就按你说的条件做吧。”叶墟打破沉默,“把漆灯夜照给我。”

白琅将剑交给他。

“把我放了。”

白琅松开他的红绸,给他取走耳上的饰物。

然后叶墟反手就拔剑抵在她喉上。

剑芒刺骨,漆灯夜照映见他冷彻幽黑的瞳孔。

白琅后退半步,腰撞上摆放铜像的台子,她很冷静,因为结契一权几乎不惧任何主动进攻。只不过如果叶墟一心反悔逃脱,她也很难再将他困住。

她总觉得叶墟傲慢,不像是出尔反尔的人,不过杀手性子确实会反复无常些。待会儿打起来要试着在他身上留点记号,方便追寻。

她盘算半天,叶墟架在她喉上的剑却纹丝不动。

良久,锋芒掠过,断发一缕。

“以发代首,这是你说的。”叶墟收剑归鞘,将她那缕头发系好,藏入怀中。

他的身影原地化雾,消失不见。

白琅摸了摸头发,回头继续看镜中。

四下荒野无迹,到处都是风吹草动,如果她想找的那人打定主意要匿身风中,就真的很难找寻,更别提他还有很大概率已经离开附近。

白琅收起镜子,准备离开,这时候庙中忽有异风浮动,若有似无,幽眇遥远。

她从蒲团上起身,匆忙回头去看,却被人从身后一下捂住了嘴。背后那人用手肘压着她的肩,轻盈的风尾盘绕在她腿上,一瞬间就将她牢牢缚住。

“猜猜我是谁?”有人在她耳边笑。

白琅非但没有惊慌,反倒欣喜地支吾了一声:“司命?”

对方松开了手,白琅回过头,看见空白面具和黑乎乎的介于虚实之间的长袍。兜帽下流出细腻的白发,不像是从前那种由黑褪白的沧桑之色,反倒雪亮柔滑,十分曼妙。他身后还跟着个略显疲惫的少女,正是纪雅之。

“多大年纪了,还开这种玩笑?”纪雅之没好气地说。

她对司命好像大不如从前恭敬。

“雅之!”白琅冲过去抱住了她。

纪雅之拍了拍她的背:“别把眼泪鼻涕揩我身上。”

朝稚拉下了帽子,但是没有揭开面具,他问:“你这是在找我?”

“我……你怎么回事?”白琅一时间不知从何问起,“我以为琢玉真把你杀了,他到底怎么把你变成庇主的?”

“不能在这儿谈。”朝稚的天权慢慢扩散出去,逐渐将整座山神庙覆盖,然后他卷风转动了一下铜像,解开禁制,露出铜像背后的大空洞。

从这个空洞进去,里面是间干净的静室,就是普通修者闭关用的那种。

“琢玉藏得深啊……”朝稚在正中央的石台上坐下,纪雅之随便坐在他身边,还示意了一下白琅,“你知道他和神台的关系吗?”

“他为东方扇主办事。”白琅已经通过目前的消息明确了这一点。

“不止。”朝稚笑道,“仙境传他是三姓家奴,这还看轻了他。照我看来,眼下神选中有几方势力,他就为几方势力办过事……他游戏心太强,也不知道到底是忠于哪一边的。”

朝稚告诉白琅,那天在龙山,琢玉并没有杀他,但也差不多已经给了他致命伤。可他不仅没有死,还获得了更为强大的天权与肉身,只不过从此以后都要戴上“四相代面”,为堕神台效力。

“四相代面就是这个。”他指了指脸上的空白面具,“是四相皆空、无我无人的虚实之面,为昔日镜主所造。”

纪雅之补充道:“所以琢玉同样也为堕神台效力。”

白琅不解:“为什么你们不认为镜主和扇主是共边的势力呢?”

朝稚笑着摇头,伸手揽过白琅的肩,凑到她耳边说:“因为镜主就是扇主杀的。”

幸好有朝稚扶着,不然白琅就从台子上掉下去了。

“扇主自己杀了镜主,所以他当然比任何人都更肯定镜主已死。”朝稚笑容阴郁,“也比任何人都更迫切地想除掉堕神台的庇主们,我敢说这次规则变更必有他在其中推波助澜。”

先不论扇主为什么能把庇世者杀掉这个问题,白琅更想知道的是……

“可是围攻西王金母的那些无面人又是哪里来的?我还以为那些是扇主手下!”

“确实是扇主手下。”朝稚点头道,“扇主弑杀庇世者之后,似乎也找到了制作四相代面的办法,所以造出了一批无面人供自己使用。同时他还借助自己手下的无面人造成‘镜主活着’的假象,欺骗其他几方神台,让他们误以为可以清理掉全部的神选者,直接中断神选。”

白琅艰难地说:“他想杀了庇世者,又中断庇世者的选拔?为什么?灭世对他有什么好处吗?”

“天晓得。”朝稚绕着发丝说,“他手下那群人,从琢玉到沉川,甚至再到珑婴……没有一个是正常的。没准灭世只是人家的爱好呢?”

白琅惊恐:“你知不知道有句话叫‘爱好是第一动力’。”

朝稚失笑道:“那你是该培养一个救世的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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