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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0.第 170 章(1/1)

(修真)大逃杀 !170、真神之战

天空又恢复了本来的漆黑寂静, 密布的蛛网都消失不见。

白琅心下一片空茫, 回首远望, 东方光华璀璨, 金色锁链成幕,伊川婉已经被西王金母阻拦下来。大片白茧黑茧陷落, 铺满地面,有些来不及逃离的小妖物直接死在了下面。西方佛光普照,真神圣体顶天立地,犹如道道门墙将出路堵死, 他们正往扇主消失的地方逼近。

白琅在空中四处寻找, 始终看不见太微。

“到底在哪儿……”她紧捧着镜子,指节微微发白。

天殊宫想杀她,白言霜一直有所隐瞒,琢玉到现在都没现身, 神选规则又已经失效, 现在所有事情都乱成一团,她只能先抓住自己来这儿的初衷,把太微找到。

就在她匆忙奔走时, 背后忽然传来一道杀气。

她抽符回首, 一缕细焰脱手而出。

但是当背后黑雾散去,夜行天缓缓显露身形后, 白琅立即挥散了细焰——因为他手中握着一只很小的青铜钟。击钟人的权只能针对进攻行为, 所以她不能先对夜行天动手。

“反应太慢了。”夜行天冷冷地评判道, 手中青铜钟敲响第一下。

已经太迟。

一击止戈, 禁用道法。白琅猛然感觉到失重,她伸手抓住正在陷落的巨大黑茧。夜行天欺身上前,指上錾花在急速中化作鲜红残影。

黑茧被斩断,白琅从空中坠下,映镜的动作被迫中止,与此同时她听见了第二声钟响。

二击平乱,禁用器。白琅手中银镜寸寸碎裂,与白言霜、风央的联系更是彻底断开。第三击是禁武,也就是禁用天权,等到那个阶段就真的回天乏力了。在第三下钟响之前,她必须想办法制住夜行天。

一招制敌对她来说本来就难,更别提是在被禁了道法和器后。

白琅抬臂挡下另一道爪击,袖口撕裂,露出皮肤上若隐若现的铭文。幸好击钟人的权不分敌我,不然夜行天这一招下来,正面接了不死也残。

白琅借力攀上另一根垂下的蛛丝,口诵真言:“水月,星躔,蟾宫。列星随旋,日月递炤。”

周围万物幻化,真假相易,虚实不明。

可她诵真言时,夜行天已结佛印:“视不见我,听不闻我;无极众生,不能自明。”

他身影出实入虚,让人无可奈何。

琅嬛镜被禁,白琅很难照见虚像,而夜行天一隐没虚空就会立刻行权。她咬了咬牙,闭目凝神,额上擎天心经光芒大放。

她高声道:“蝶梦,尘影,斡流。风雨兼愁,谁实主鸿蒙!”

星辰的轨迹开始扭转,无数黑白茧投下的阴翳也开始变幻,周围所有实迹都不再是本来的样子。不仅如此,所有的抽象,目光、情感、历史、光阴、源流……全部都在扭曲。这一小片区域内的世界好像眨眼就变得与原来、与外界,全然不同了。

“这样不算慢吧?”白琅退走时才回应他最开始的评判。

第三声钟响未能如愿催发,夜行天已经找不到行权的对象了。

白琅将这一小方世界扭曲,然后脱离战场,隐匿身形,回避击钟之权带来的压制。一道轨辙贯通空中星迹,战车迅速将她带离原本的地方,可是被禁用道法和器依然没有恢复。

击钟人坐镇青铜树下,树枝突破空间的限制延展到三千界,如同他的眼耳手足。虽是由夜行天代主行权,但有击钟人远距离加持,其强度也不容小觑。

“白琅!”

一道剑光破空而来,正对着白琅眉心,她并指抽符,燃焰张弩。

剑光在车辙之前散作万千光点,白言霜轻巧地落在她面前,一只手按在缰绳之上,另一只手将她的符箓抽走。白琅抿着嘴,试图从他手中抢回符箓。

战车疾驰,凄风烈烈,散乱黑发拂过她的面孔。

白言霜将长发撩到耳后,然后指了指自己心口:“上次是在这里。”

白琅微怔,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白言霜将符箓翻过来,念出上面的咒文:“朱旗赤弩……我上一次被这个法术击中,是在这个位置。”

白琅像被烫到似的松了手,不敢再与他争。

“白琅,你其实谁也不信。”白言霜紧盯着她,眼神比以往更为肃静,“你不相信我,不相信琢玉,也不相信鬼之野、微生涟,你甚至不相信太微……自从折流消失之后,你再也没有相信过任何人。你只是保留着以前的习惯,向他们施与帮助。”

“不是的……”

白言霜语气愈发凌厉:“如果你相信过任何人,就不会一直想着独自前行。”

白琅被他的口气吓到,她本能地退缩了一点,又不想表现得那么明显。她挺直了背,紧紧抓着道袍一角:“我是说……不是习惯……”

施与慈悲,伸出援手,这不是习惯。

只是接受了‘会被背叛’的可能性之后,依然做出了和以前一样的选择。

“我想……总有一天我会把折流带回来的,希望那时候我还没有面目全非……还是他记忆中的模样。”

两人之间静了很久,除了风声什么都听不见。背后是咆哮的妖兽,一道道交错的金色闪电、紫色雷霆。

白言霜想摸摸她的头,突然又听见她的啜泣声,于是收回了悬在半空中的手。

这时候一道遁光从正东方驰来,落在战车一旁,显化成西王金母的模样。

西王金母与伊川婉太了解彼此,很难分出胜负,一场战斗常常要拉扯许久。幸好伊川婉得到茧宫诏令撤离此处,她这才能脱身。

西王金母刚到,叶墟也追了过来。

他说大量真神加入战场,现在各界所有出口全部被封死,要逃出去难于升天。

“我拖住伊川婉,你们为何还在这边滞留?”西王金母语气略带指责。

白琅很不好意思,刚想说是自己的错,却发现她看的是白言霜。

“我说了先带她走。”西王金母气势凌人,白琅隔着一辆车的距离都能感觉到前代司命统摄万缘的威严。

她硬着头皮承认错误:“是我非要回来找……”

白言霜转身坐上战车,白琅被他挤走,还有半句话没说完。

“多说无益,开界门吧。”白言霜道。

西王金母拢手入袖,目光森严。

叶墟忍不住道:“所有能打通界门的地方都被真神封死了。”

“本座也是真神。”西王金母肃然道。

她抬手一划,战车面前慢慢裂开一道缝隙,这道缝隙不断拓宽,恰好能容战车通过。叶墟见状也跳了上来,一时间车座变得很狭窄。白言霜手握缰绳,挥鞭策骑。战车往前疾驰,一经过裂隙就像坠入激流,颠簸沉浮,摇晃不断。

背后界门消失,西王金母没有进来。

这个界门不是直接穿过就行,而是像劫缘大阵一样要走很长一段时间。

“她呢?”白琅不停回头,背后只有黑暗。

“还要再待一会儿,看能不能找到一点四相八荒镜的碎片,真神们也是冲这个来的。”白言霜顿了顿,“你有找到太微吗?”

“没有,但是扇主说他没事。”白琅忧心忡忡地往后看。

真神们都是为了争夺四相八荒镜而来,那西王金母留在那地方就很危险,她又是孤身一人,身边连个帮手都没有……

白言霜用余光看了看她:“不会有事的,她的祚器很安全。”

“她的祚器是谁?你吗?”

白言霜一拉缰绳,战车停下。

他平静地问:“是故意说这种话,想要惹怒我吗?我是你的器,正在代你行权。”

“啊?”白琅看了一眼结契形成的战车,又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缰绳。等等,好像还真是……

“快点走吧,不说这个了。”叶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有帮人打圆场的一天,但气氛实在是太尴尬了,他觉得浑身难受。

又往前走了一会儿,白言霜才告诉白琅:“她的祚器是伊川婉。”

伊川婉!?

白琅原以为自己和器的关系磨合已经很困难了,没想到西王金母这里还有个天天想着要她命的器。难怪伊川婉能使用天权,名字却不在谕主名录上,他应该一直是代主行权的。

白琅连忙翻开擎天心经,查找记载器的附录。

“他的器身是那个金色锁链啊。”

行西王金母的权,用自己的器身,伊川婉跟西王金母对战自然是占上风,就算西王金母能伤他也是投鼠忌器。这么看来,绣鬼人这边肯定有谕主能夺取他人器的使用权,因为伊川婉是不可能自己凝聚器身的。

战车在黑暗中穿梭,白言霜一点点将往事道来。

伊川婉的名字叫殷婉儿,是西王金母收养的孤儿,因男生女相才被取了这么个名字。他对西王金母十分痴迷,这种感情完全超出了主器之间应有的距离,对于谕主而言是非常危险的。

所以西王金母上台时并没有带上他,希望他能借这个距离冷静一下。但是伊川婉因被抛弃而万念俱灰,他毁掉伊川界,大肆屠戮伊川神民,成为让人闻风丧胆的杀人魔。西王金母曾通过九谕阁追查他的行踪,然而无果。

再次听闻他的消息时,他已经是栖幽的左肩右臂了。

这段话讲完,面前也出现了一丝微光,从隧道中脱出,战车正朝着灵虚门正阳道场。

白琅气都没喘一口,直奔文始殿去。

白言霜和叶墟返回城主府。钟飞虎看见他们俩的时候,突然觉得给白琅看门这活儿真不好做,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早已作古的人物出现在门口。

好不容易等他平复了心情,又有人来敲门。

“请问您是?”钟飞虎战战兢兢地问。

门外的女人气场强大,让人不敢直视。

“九灵太妙龟山西王金母。”

“……你先别动,容我好好想想到底能不能让你进。”

*

文始殿前,朝夕两位长老一丝不苟地守着。

白琅气喘吁吁地问:“太微呢?”

“闭关。”夕闻空春不耐烦地说。

“这次是真的闭关。”朝见隐夏补充。

玉剑悬推门出来,面色凝重,他交代了几句,两位长老离开殿前。

“掌门真人有些事情要吩咐你。”他对白琅说道。

白琅竖起耳朵听:“何事?”

“如果百日之内他没有出关,你就进去叫他。”

玉剑悬说完就走了,留下白琅一头雾水地站在原地。虽然不明白这命令到底有什么深意,但想来不会太好。

她敲了敲文始殿的门,轻声道:“师尊?你在不在?”

门内没有回应。

“你还好吧?”白琅又问。

还是没有回应。

“你要是不说,我就不能安心谋划魔境战局了。”

门里一片死寂。

白琅叹了口气,正准备离开,这时候里面的人忽然伸出手,隔着门与她十指相抵,又用指尖轻轻敲了敲。

白琅保持着这个动作,静立良久,直到门内再无声息才悄然离去。

*

城主府。

钟飞虎将刚到的几位“客人”安置在一座钟楼附近,地方有些破旧,但好在无人打扰。

“几位慢聊……”钟飞虎战战兢兢地退走。

“没什么好聊的。”叶墟消失在楼梯边。

钟飞虎也急忙溜了。

白言霜转身欲走,西王金母出言将他留住。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白言霜步伐微顿。

西王金母道:“若不是太微夺走大梦,四相八荒镜也不会被毁,而大梦本该由你保管。”

“大梦是叶姒唯一的遗物,比起我,叶墟应该更想保护好它。”

“它也是镜主遗物。”西王金母走到他面前,她的面孔没有冠缨遮挡,怒容展露无遗,“叶姒已经把镜主残余的神魂淬入大梦,只要再拿到四相八荒镜,将四象八荒镜上附着的神魂引入,我们就能复活镜主。如果由你保管大梦,太微怎么可能……”

她注意到白言霜神色丝毫未动,于是没再说下去,只长叹一声:“罢了,此事已了。你不想听,我便不再多说。”

“我不是不想听。”白言霜微微皱眉,“那时候我打开熔炉,有一柄剑,一个孩子。阻隔镜主魂火的信物只能用一次,我选择带走那个孩子。伊川,我们都只算漏太微这个人。”

后来大梦产生意识,主动离开熔炉找到叶墟。约战在即,白言霜也没有太多精力安排此事,但叶墟对大梦极为重视,应该可以保它周全。谁也没想到太微会知晓大梦的秘密,更没有人想到他会用大梦击碎四相八荒镜。

就好比一个天材地宝,所有人都只会想争夺它,不会有人一出手就把它给毁了。

“你还挺适合当父亲的。”

沉默一会儿,西王金母突然说道,白言霜诧异地看着她。

西王金母肃穆的线条柔化了一些,看起来也年轻不少,她笑着道:“言言很好,白琅也很好,就连白嬛也已经成长为了这种情况下最好的模样。”

她说:“即便不为镜主,就为这些女孩子们做出过往种种牺牲,也都是值得的。剩下的……还有希望,还能弥补,还可以挽回,所以我们还要坚持。”

她的身影渐渐淡去,最后凭借身高优势拍了拍白言霜的脑袋,在他略微恼火的目光中消失不见。

*

白琅回来之后,先是找到叶墟安慰了一番,然后才带白言霜一起前往魔境。

现在白言霜有实体了,不能随身携带,想想居然还有些不方便。白琅觉得他十之八九与大梦或者四相八荒镜有关,不然不会在这么巧的时机恢复实体。若与大梦有关,那就是当初铸剑时给自己留过后路;若与四相八荒镜有关,那他就与镜主有关。

而且扇主说大梦与四相八荒镜相齐,大梦又是白言霜委托铸造的,其中玄机不言自明。

但这些事白言霜自己不解释,白琅也没有再问。

天底下是没有秘密的。只有装作看不见火,用纸无法包住它的人才不会在伸手去捂的时候伤害到自己。

魔境这边,天殊宫似乎遵守承诺,未发动攻势。大帐十分安稳,小胖子呆了一段时间越发嚣张,现在整天泡在岩浆阻隔带里,来者不拒,见啥吃啥。

“你可算回来了,我在这大帐中都要闷出蘑菇了。”步留影亲热地抱紧白琅手臂,指着白言霜悄声问,“这又是谁?”

白琅临走前给白言霜围了个斗篷,免得他被围观。

“器。”白琅小声说。

“来让我看看长得好不好……”步留影伸手想撩他斗篷,白琅连忙制止了。

“我离开的这段时间,天殊宫有何动向?”

“稚女命没管我们,往化骨狱逼近了。圣妃们都跟着他,那几个厉害的魔君也没有出现。不过最后三座圣殿还是没有打下来,凶咎邪尊将那地方所有人都撤走了,换成无数妖兽镇守。有些妖兽小胖子不爱吃,我们也不想行险,所以暂时放着等你来。”

没想到小胖子还有挑食的时候,肯定是最近这段时间被养叼了。

“你要不然饿小胖几天试试?”白琅看着沙盘思索道,“虚极和衣清明那几人都在化骨狱茧宫,估计一时半会儿出不来。稚女命不在的话,必须趁现在突入天殊宫最后一道防线了。”

步留影有些惊讶:“可你跟天殊宫不是达成停战协议了吗?”

“是他们承诺休战,我没说过我们也休战啊?”

“这也行?”步留影惊了。

白琅干脆地说:“兵不厌诈,率军动身吧。”

骆惊影、步留影、白琅分上中下三线进军,小胖墩化龙在上空掠阵。浮月孤乡魔军势如破竹,冲出妖兽防线,直接杀入圣殿内。

不出三日,其他两线都顺利占领圣殿,但白琅这边却遇到点问题。

当她进入圣殿时,圣殿驻防的魔军弟子都已经撤离,也没有看见任何妖兽踪迹,四下一片凄清。

她隐约感觉不对,正要撤走,这时候圣殿四面墙壁、十八廊柱里,全部涌出扭曲的青黑色咒文。这些咒文与擎天心经上的一致,一看就是真言,但白琅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意思。

这些青黑色真言犹如活物,瞬间就将整座圣殿封死,外面传出妖兽号哭,血肉横飞声不断。

白琅是使用幻象迷惑妖物,然后单枪匹马进入圣殿的,所以倒也没有太在意外面的情况。没多久妖兽们就静了下来,青黑色咒文像是吸满了血液的笔墨,将整座圣殿涂成猩红色。

天权的压迫感非常沉重,对方应该是凶咎邪尊。

周围的气息非常不祥,白琅试图直接映镜离开,但她很快发现血幕阻隔了道法与天权,和真神们封死茧宫时用的方法差不多。

轰隆隆的声音隔着血墙传来,白琅四下张望,无数钢铁齿轮正从血幕中冲出。

她御剑而起,立于半空。这时候上方猛然落下两面铡刀,她矮身回避,铡刀分裂,重组,化作利爪,往中间咬合。

前后上下无处可避,她只能抽符掐诀:“众妙之门,玄通之法!”

众妙之门替她缓下了铡刀的攻势,但是当门消失之后,齿轮和铡刀消失不见,更多的妖兽从血幕中涌出。

这些妖兽乍看与之前那些无异,白琅映镜才发现它们已经全然不同。它们已不再是活物——黑钢取代骨骼,刀片替换利爪,玄铁转珠用于关节,琉璃宝石嵌入眼睛。

赤弩焰箭射出之后,被穿了个洞的妖兽依然能够凶猛突进。

对方数目众多,而且不计损害,再加上整座大殿中的危险机关,白琅很快就有些捉襟见肘。

“凶咎邪尊,能否出来一见!”她高声道。

对方没有现身,应该已经知道她的天权弱点在哪儿。

易虚真也好,结命契也好,都是对活物的克制大些。像这样没有自我意识的存在不会受幻象和契约的干扰,她只能更多的用道法对敌,而道法又受修为限制,她不能完全穿透机械妖兽的钢筋铁骨。

白琅咬牙映镜,从巨兽口中逃脱,但离镜之后又一只兽爪按下。

她匆忙翻滚,以六铭隐文护身,但背后还是被划出一道长长的伤口。

那些妖兽见她倒下,都像嗅着血腥味的鲨鱼般用来,血幕也在不断收拢逼近,可以活动的范围很快就不剩多少了。

白琅立镜在地,试图撑起身体,上方铡刀“啪”地掉了下来,她立即侧头,差点被削掉一边耳朵。这时候半边陷入地下的铡刀又一次改变形态,分裂为无数窄刀片,穿空裂地,从四面八方斩下。

白琅掐诀颂咒,正要再开众妙之门,手中银镜却忽然碎裂,青衫一角落在她视线之中。

似曾相识的场景,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

“琢玉?”她讶然道。

从镜中出来的祚器微微侧目,折扇半展,真王律荡开刀锋,地面裂纹消失,倒下的廊柱也重新立起。青色雷霆在玄铁妖兽之间传导,一时间它们都像石头般静立不动。

“不是特地来帮你的。”琢玉回眸笑道,“只是正好需要从茧宫脱身,所以行权过来了。”

“可是茧宫和这里都被封死了……”

“所以才只能借助祚器和谕主的羁绊来到你身边啊?”

琢玉俯身将她扶起来,手自然而然地按在她鲜血淋漓的背上,真气平缓地抚过伤痕。

“取器。”琢玉微微俯身,气息抚过她的耳垂。

白琅抬手从他胸口取出镜器,顺便将他推开一点。

暗银色的器身,布满银灰色雾气的镜面,通体折射不出一丝光芒。漆黑裂纹契合着她的呼吸,像星辰般发出微光,明灭不断。

——此身入镜,风尘困瘁。

器如其人,琅嬛镜敞亮通透,困风尘含光藏影。

白琅看着手中镜器若有所思,每一种器都有自己独一无二的特点,作为谕主必须顺着这些特点将它的力量完全发挥出来。

她环抱银镜,低声道:“丹霄,碧虚,妙化。明镜里,上圣之俦。”

四面起镜,镜生暗影,影中藏光。

周围妖兽试图攻破脆弱的镜子,但是每敲打一下镜面,自己身上就出现一道伤痕。虽然白琅没办法出去,但这些妖兽也进不来,两边都在消耗天权,看谁先收手。

“最近你对天权的掌控也越来越成熟了……”琢玉若有所思地看着镜面,“不过修为怎么一直没进步?”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

镜子围出的小小封闭空间里,两人一时相对无言。

“你之前没有去见扇主吗?”白琅问道。

“沉川带了诏令给我,所以没有面见。”

原来那时候沉川离开不仅是拦截绣鬼人,还要给琢玉带话。

“有吩咐什么吗?”

“这个嘛……”琢玉故意停顿很久,“交代了一些关于绣鬼人的事情,然后让我留意珑婴。”

珑婴……

西王金母脱逃,盗走四相镜,大部分责任都在珑婴,扇主对他起疑是很正常的。可是白琅回想他和西王金母见面时说的话,好像没有什么破绽。东方神台这么多人,出问题的真不一定是珑婴。

琢玉见白琅陷入深思,语气放轻了些:“台上会有人进行彻底清查,台下只要掌控好绣鬼人的动向就行。至于你……只要认真修行,不断提高实力就可以了。”

这次太微上人出其不意毁掉四相八荒镜,对绣鬼人一方也是严重削弱,扇主可以说是有得有失。

白琅旁敲侧击了一会儿,试图从他这里套出点关于其他消息,但琢玉向来口风严,说话滴水不漏。

等白琅问得差不多了,琢玉才道:“你也见过扇主了,觉得如何?”

“没什么感觉。”白琅不敢说太多。

琢玉忍笑道:“又不是去相亲,好歹说说印象吧。”

“……”

“扇主自身实力在四方神台中不算很强,很多时候都需要倚仗台上宾的力量。他因此格外注重谋算,对手下的人更是精挑细选。这个时候出现内应,无疑是很大的打击。”琢玉笑着看向白琅,“他很喜欢你,也愿意容忍你,因为你不会背叛。”

比起力量更注重计谋,比起实力更注重品格,从各个角度来说,白琅都觉得扇主是个很优秀的领导者。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是比较喜欢太微。

难道是被骂出什么毛病了?

琢玉继续道:“不过也因为自身没有压倒性的力量,他很少行险。步步机关算尽,平稳谋划战局,性情中缺少波折……许多出类拔萃的强者并不喜欢这样的人。能在扇主台上行背叛之事,多半是因为缺少刺激吧。”

白琅一下就理解了琴主和扇主两边阵营的区别。

琴主这边大多数追求“刺激”的人,比如伊川婉、栖幽;而扇主这边都是稳定谋划的人,很难说那边比较占优。

“太微上人二者兼有之,又能孤身赴险,冲锋在前,你对他心怀敬仰是可以……”

“我不是我没有,你不要乱说!!”白琅恼羞成怒,“太微脾气差得要死我对他没有一点向往!”

“你非要这么说……也行吧。”琢玉笑了笑。

聊着聊着就过去了很久,外面动静已经消失,看来凶咎邪尊是一个人太无聊了撑不下去,于是勉强撤走。白琅在圣殿四方设下浮月孤乡的祭祀柱子,将此地标为已占领。

琢玉将白琅送到重新驻扎的主帐附近,然后才返回万缘司。

主帐中,步留影正虎视眈眈地盯着白言霜,一心想摘下斗篷看看他的正脸。

“你能不能给他留点清净?”白琅把她拉开。

“根据我多年的经验,需要挡脸的修道者要么很难看,要么很好看,直觉告诉我他是后者。所以你赶快让我看个正脸行不行,我保证看一眼就满足了,求你了……”

步留影蹭着她撒娇,白琅只能无奈微笑。

“等以后画个像给你看。”她匆匆把白言霜带走了。

返回自己帐中,白琅立马跟白言霜道歉:“下次我会跟她好好说的……”

“没关系。”白言霜微笑道,“你的伤怎么样?”

“没有大碍,琢玉已经帮我处理过了……”说漏了。

白琅捂住嘴。

“那就好。”白言霜的笑容微妙地让她心虚。

可怕,以前祚器是折流的时候明明没有这么慌,为什么换成琢玉就特别心虚?甚至有种私会渣男被老爹抓包的错觉,感觉白言霜下一秒就会说出“我不同意这门亲事”。

太可怕了。

白琅为了让自己别老是想着这件事,立刻埋头沙盘,将以后的行军路线确定下来。

再往深处走,阻拦他们的就不仅仅有魔军了。

天殊宫以万象魂泉为核心,而万象魂泉自古以来就是献祭招魔的地方,泉水中诞生过无数非同寻常的魔物,稚女命也是其中之一。这些魔物围绕万象魂聚居,很少进攻附近的弟子,但对于外来者却是毫不留情。

这里的魔物分布图十分粗陋,想要寻找更优的行军路线,必须派人深入调查才行。

白琅有些头疼地趴在案上。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魔军喧嚣不止,都在庆祝今天的胜利。白琅估摸着他们又在树人头柱,挂人皮幡了,因为血煞气非常浓重。

她越想越难过。

太微想要变天,扇主想要渡世,奋勇前行者自占了“大义”的位置,然而大宏愿下必定有大牺牲,想要救人必须杀人。

镜主当年是怎么承受这样的痛苦矛盾的?

他好像没能承受。

庇世者并不能庇护世上所有人,甚至于还要主动牺牲一些人,白琅能够想象镜主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请求扇主杀死自己的。也许有失望,也许有解脱,也许还会后悔对这个世界长久以来的“庇护”。

“累了?”白言霜走到她身边,为她围上一件厚厚的披风。

“有一点……”白琅看着摇曳的烛火,“你杀过人吗?”

白言霜怔了怔,手伸到前面,替她系紧披风。

“有。”

“难受吗?”

白言霜摸了摸她的头,指尖没入发丝,他低声道:“即便难受也要继续往前,否则因你而死的生命没有意义。”

*

第二天,白琅整装出发。

离开主帐后,她立镜为八卦阵型,四面八方源源不断地涌入灵气。这些灵气聚于阵中,又被折射出去,像延展的触角,往天地之间的幽微处探寻。

白琅半跪在地,天地诸灵环身而不染,每一方镜面都依次亮起真言。

她声音起伏平缓:“幽阙,天宫,霄上。天苍之炀,灵轨巍巍乎难还。”

聚拢的灵气骤然收紧,以白琅为中心,八镜全部消失。

再度现身,是在青铜树下。

偃月有所察觉,但回身时白琅已经将火弩张开。

青铜树簌簌作响,每一根铜简都发出不安的清鸣。像偃月这类谕主,最怕被其他人隐匿身形,一招毙命。

“化骨狱一行,多谢圣尊关照了。”白琅笑着说。

偃月看着她,眉头越皱越紧:“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也不是只有你可以布网于天地,对吧?”白琅在他茶案边坐下,丝毫没有见外,“圣尊能给我沏一杯茶吗?以前在城主府,我常到您苑中久坐,犹爱听您传授品茶插花之道。”

偃月气息微滞,拂袖道:“你为何而来?”

白琅撑着头,笑道:“停战。”

“笑话!”

昨天浮月孤乡才刚攻下最后三座圣殿,今天就提出停战?而且白琅一来就说了多谢他在化骨狱的“关照”,明显是心怀不满的。

“你也知道是笑话。”白琅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偃月可以肯定她来者不善,青铜树摇晃愈发激烈。他道:“你到底想要什么?楚扶南的事情,凶咎邪尊已经跟稚女命商量过了,等找到新的躯壳就把他还给你。”

白琅见偃月退让,脸色反而愈发不善:“我想停战,还请圣尊与我签下命契吧。”

敌退我进。

偃月皱眉:“你知道不可能停战的,首先太微就不会放弃攻占天殊宫的想法……”

“太微重伤闭关,现在灵虚门由玉剑悬、琢玉和我暂时接手。”白琅面色坦然,“琢玉是我的器,自然跟我站一边,玉剑悬一个人反不动我们两个人的意见。只要我说出停战,灵虚门就能立刻停战,剩下只看几位圣尊的意见。”

偃月还是一脸“你在做梦吧”的表情。

“天殊宫当今之势,一面有浮月孤乡深入腹地,一面有化骨狱侵扰边境,一边在遥远的万缘司、不临城拉长侵略阵线,怎么看都是经不起耗的。”

偃月嘲道:“灵虚门拉的阵线就不长?”

白琅笑道:“这就是太微的聪明之处了。进攻天殊宫用的是浮月孤乡的魔军,防守不临城、万缘司都是用他们自己的守军。灵虚门向来只用兵,不出兵,哪里有什么损耗?三千界道场无数,传法于人世可及之处,只要一点星火尚存,我灵虚门就立于不败之地。”

其实灵虚门也有派人援助不临城、万缘司,还有个扶夜峰在旁虎视眈眈,境况并不比天殊宫好多少。

但“游说”的精髓就在于突出优势,掩盖劣势。

偃月没有那么好动摇,他虽明白目前是天殊宫稍劣,但如果太微重伤闭关,那就意味着天赐良机来了。

“别想了。”偃月冷然道,“停战是不可能的。”

“我知道圣尊在想什么。”白琅侧头看着他,“太微重伤闭关,这是拿下灵虚门的最佳时机。可惜不能如你所愿了,因为太微闭关之所只有我和玉剑悬知道。若是太微还在,即便你们能拿下正阳道场,又有什么用处呢?重演一次三剑断九阳吗?”

当初三剑不仅攻下了正阳道场,还将九阳道场精锐悉数剿灭。

可是没有什么用,太微出关之后还是平定了动荡,灵虚门之盛更胜往昔。

白琅继续替他分析道:“剿灭灵虚门在三千界的所有道场需要很长时间,这段时间之内,太微一旦出关,你们就是前功尽弃。圣尊不如听我一言,先签下命契停战,相互合作,由天殊宫、灵虚门两分天下。”

如果继续跟天殊宫刚到底,那有可能将三千界纳入掌控,也有可能一败涂地。但是如果按约定两分天下,那天殊宫还是比较有信心的,保底可以拿下三千界的一半。

这个说法看似很稳,但实际上并不是真的平衡。

因为神选势力已经涉足十绝境争端,天殊宫背后有真神支持,而灵虚门不沾染任何神台。所以天殊宫对自身收益的期待本身就更大,很难同意“一半”这样的分法。

白琅揣摩着偃月的底线,立刻更改了刚才的说辞:“或者,灵虚门保留仙境,让出中立境,但天殊宫要同意灵虚门在十绝境建立道场。”

偃月冷笑:“若是二分天下,最先要撤下的就是灵虚门遍布三千界的道场。”

虽然偃月口气不好,但白琅内心还是稍松了口气,因为他已经顺着她的思路开始想“二分天下”的可能性了。

白琅皱眉:“让出中立境,撤走道场,圣尊想得也太好了点。”

“先不说分天下一事,有一个条件可以让我同意停战。”

“愿闻其详。”白琅含笑点头。

偃月目光寒凉:“你若是说出太微在何处闭关,我倒是可以同意停战。”

白琅心念电转,脸上笑意不减:“圣尊真喜欢为难人。”

“早知道你不会说,停战之事也休要再论了。”

“现在是不能说……”白琅停顿了一下,偃月的目光一直游离在她脸上,试图分辨她言语的真假,“但百日之后,我可以告诉你他在何处闭关。不仅可以告诉你,还可以领你去,如何?”

白琅知道自己说谎很明显,所以从来只说真话。

偃月气极反笑:“百日之后说不定他都出关了。”

“这我自然会考虑。”白琅举了两种情况,“若是太微在百日之内出关,那么命契作废;若是太微在百日之内,未出关,那么我带圣尊去找太微,圣尊要保证从那时起,至你我天下二分,不得与灵虚门开战。”

白琅从最开始就在试探他的弹性,直到现在,终于明白了他的底线在哪里。

天殊宫想先除掉太微,所以太微是条件之一。天殊宫有野心拿下十绝境,而非其中一半,所以停战协议到“二分天下”就中止,他们可以继续对抗灵虚门。

这个条件是一步步根据偃月的底线完善来的,也考虑了太微的百日之约,是白琅现在可以做出的最完美许诺。

偃月虽然觉得条件可以接受,但还是不懂白琅想法。

他问:“你为何要定立这种对灵虚门不利的命契?”

“因为我意在神选,只想救世庇世。”白琅朝他伸出手,笑容凛然,“此行愿与三圣尊行权结契,天地为证,不知您意下如何?”

*

正午,主帐。

“停战百日?”步留影在帐中来回走动,看起来十分不安,“为什么突然说要停战百日?”

白琅安慰道:“只是战略性地延缓攻势而已。”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现在我军士气正盛,适合乘胜追击,为何不继续前进?莫非灵虚门另有打算?”

步留影目光略带怀疑。

骆惊影清了清嗓子,暗示她小心说话。

“你咳嗽什么?昨天我们才攻破三圣殿,今天她去见了下三圣尊,回来就说休战,身边还带了个……”步留影说不下去,她抬手指了指白琅身后的鬼面魔修,“带了个这个。”

白琅有理有据地解释道:“再往天殊宫深处进发,浮月孤乡越难补给,遭遇魔物也越发容易造成损耗。休战百日,调查清楚行军路线和魔物分布,等一切准备完善再发动总攻,不是好些吗?”

说是说的很有道理……

“你为什么要当着他的面说?”步留影又指向白琅身后的夜行天。

白琅笑了笑:“因为我说的也有可能是假话啊。”

三圣尊最后还是同意了停战协议,两边共同利用天权缔结契约。在契约完全生效前的百日内,天殊宫与浮月孤乡暂停交战。不过为了防止白琅耍花招,偃月派夜行天在这百日内盯着她。虚极天尊对这个决定是十分不满的,但凶咎一副很想看热闹的样子,最后以二比一战胜了虚极。

对于白琅来说,夜行天在她身边的最大好处就是可以拖住天殊宫对万缘司的进攻。

现在太微闭关,玉剑悬必须镇住正阳道场,这样一来不临城就无人防守。如果能拖住夜行天,琢玉就可以抽手支援不临城,白琅相信琢玉可以吊打衣清明这个智障。

总之短时间的停战可以说是一举多得,收益颇高的——虽然夜行天确实让人很不自在。

他不动手时存在感非常低,白琅几乎感觉不到他的气息,但是每次回头他都站在原地,真的是让人背后发凉。

停战期间,浮月孤乡魔军按照白琅的吩咐前往天殊宫深处,探查魔物分布,优化以后行军路线。

步留影返回浮月孤乡,整顿内务。骆惊影坐镇主帐,小胖墩在周边设防。白琅和几个灵虚门弟子基本上就没事做了,所以她选择先回城主府。

她刚回来的时候,钟飞虎都快为安排住处之事发疯了。

应鹤不能跟其他人住一起,因为他又有洁癖又有强迫症;微生涟不能跟应鹤靠一起,不然他会杀人;沈砚师要求跟禹息机住一起,他们俩每天喝酒吹牛非常开心;禹息机想住在牛棚附近,因为要照料夔牛;慕娇娥不能跟沈砚师住一起,因为她不喜欢看书而沈砚师总是要拉她开读书会;玉成音必须跟慕娇娥住一起,因为她生活起居还都得依靠别人;叶墟住的地方不能太静也不能太吵,还不能跟奇奇怪怪的人当邻居;鬼之野要住在最高的地方,旁边最好没人,可以接受玉成音当邻居……

钟飞虎把这些奇奇怪怪的要求列下来,给城主府各个空房分门别类,花了好长时间都没理清到底该怎么安排住处。

当白琅又领回来一个夜行天的时候,他是真的崩溃了。

“说吧,他又有什么要求!不能跟强迫症住,不能两米以上的女人当邻居,不能有墨水味,还是旁边不能有剑修?肯定不能有剑修吧?”

白琅拼命冲他摆手,让他别提剑修这事儿,因为白言霜也要住下。

“随便哪里都行。”夜行天平静地答道。

钟飞虎痛心疾首,怒不可遏:“我最怕的就是‘随便’,前一个说‘随便’的都让我换了十几回住处了。又是嫌廊柱花纹不对称,又觉得篱笆没对齐,真该安排他住在微生涟旁边,好让我借刀杀人。”

白琅在后面打手势打得手都快断了,她拼命做口型“别提微生涟”。

“微生涟?”夜行天还是听见了。

“微生……那个……”钟飞虎不知所措地看着白琅,白琅指着自己胸口打圈,他以为领会到了她的意思,立刻说,“要不然您就住在城主起居室旁边吧。”

白琅提了提领子,上面是一片竹纹,她生无可恋地做口型道:“竹林啊傻子……”

“知道了。”夜行天很快应下。

他走之后,白琅恨不得把钟飞虎锤成猪头。

“真没地方安排了啊!”钟飞虎痛苦地说,“微生涟的要求里说了,不喜欢魔修;应鹤旁边只要住个人就会发疯;沈砚师跟禹息机两人天天喝酒撒泼,肯定会戳马蜂窝的;叶墟住在钟塔里,总共就一间房。而且也不能让夜行天跟玉成音、娇娥打对面吧?多危险啊……只能住在你旁边啊!”

“可是白言霜也要住进来,我本来是准备让他住在我旁边的,现在你怎么安排?”

钟飞虎一愣,嚎啕大哭:“你让我死了算了。”

白琅见他这副模样也没有办法,她拍了拍钟飞虎的背:“算了,就先这样吧,你也辛苦了。”

然后第二天,她自己搬去了正阳道场。

玉剑悬见她拎着储物袋过来的时候也没太惊讶,他淡然道:“我就知道你天天往城主府收人,早晚有一天是要把自己逼走的。”

“别嘲讽我行不行……”白琅难受地说,“刚跟天殊宫达成百日休战,我得抓紧时间突破了。玉仙尊能安排我跟正阳道场其他弟子住在一起,听听讲法吗?”

玉剑悬有些诧异:“没想到你天权出神入化,还能有这份上进心。”

“出神入化……我要脸红了。”

“你若是急需晋升,我可以找传法长老单独为你解惑。”

“太微也单独为我讲了不少课……”然而没一点用,只让太微脾气更暴躁了。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玉剑悬礼貌性沉默了一下。

白琅有点忸怩:“还是不麻烦您了,最近您和长老们主持大局都很辛苦,我跟其他弟子一起听听讲法,努力突破就行……这样我也比较自在。”

玉剑悬同意了,他将白琅安排到内门弟子居住的大院里,这儿一共几十处高楼,全部都整整齐齐地排列成行,看起来井然有序。弟子们身着黑白太极道袍,各个步履生风,仙气盎然。

“大家通常是不喜欢管闲事的,所以你直接住进去,跟着听讲法,练法术就行,也不用多解释。”玉剑悬带她往里走,一路上不少弟子恭恭敬敬地冲他行礼,看向白琅的目光略带好奇,“不过总有极个别的人喜欢找事,你也不要任人欺负,毕竟是太微上人亲传,还是他十万门人中唯一一个有道号的,叫一句‘座下首徒’也是当得起的……”

“玉仙尊我知道了。”白琅第一次发现他话这么多。

“我还没说完!”玉剑悬怒道,“传法长老大都知道你身份,若是有人借机阿谀奉承,你只管告诉我。若是有人对你不满,你也只管告诉我,我让他知道什么叫太微的意志是绝对的!还有啊,演武场常年都开着,你可以去看看,要注意安全……对了,我要不要多给你几身道袍换着穿?你要太极图还是云纹图还是……”

“玉仙尊,送到这儿就行了真的!!你赶紧回去忙吧!!求你了!”

她在玉剑悬安排的房间住下,左右房间门上都挂了木质铭牌,但是房内好像没人,可能是出去听讲法了。过了会儿,她收拾好东西,沿着房间边缘摆满镜子,听见有人敲门。

开门一开,是个比她高大些的少女,面庞柔美,镀着淡光。

“新弟子是吧?这个给你。”她将一卷竹简递给白琅,“这是每天的讲法时间安排,可以挑自己喜欢的听。还有些条条框框的东西,不过都不重要,做坏事别被朝、夕二位长老抓住就行。我住你隔壁,有事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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