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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暗涌(1/1)

美人烫手 !阿年看宁卿虽是极力镇定还是有丝异样情绪流露,便猜测她或是冲撞了哪个殿里的宫女,眼看那大丫鬟还要训上几句的模样,便拉了她的袖子,眼睛瞟了瞟公主的方向,大丫鬟便咽回嘴里的话,脸上略有不屑:“这宫里,随便行走的人,都不是你能惹得起的。眉毛扬起来,像什么话。”

阿年不着痕迹的拍拍她:“过去候着罢。”

宁卿站回原来的地方,心潮澎湃,无数次想着最好带着阿姐一路南奔,到那山清水秀的碧云书院,只求的能平安一生。

她如何能忘记方才片刻的情景,恍若隔梦。

姐妹相见,自是泪眼朦胧,然后宁妃带着她绕过了堆满杂物的厨房,又转到另一处偏殿外,在最深处的一个偏僻厢房,她停了下来。

宁卿的心跳猛地加快,她从一开始宁妃要带她见一个人的时候,便有无数念头涌上来,可能是阿姐苟延在此的恩人,可能是某个得力照看的宫娥,可能是病入膏肓需要照看的宫人,但是推开门的瞬间,她顿时愣住了。

整个宫里所有能够找到的棉布窗幔全部都被铺陈在这个破败的厢房里面,里面现在正躺着一个白嫩嫩的小娃娃。

小娃娃睡的正香,纤长的睫毛,光滑白嫩的肌肤,黑油发亮的头发,只是很瘦,且小,那么小小的一团。

宁卿张大了嘴巴,眼睛却热了,她难以置信的转头看着姐姐,宁妃脸上浮现复杂而怜爱的神色。

“她……”

“她是我的女儿,快要一岁……”她的声音突然有点哽塞,几乎不忍再看一般,将宁卿拉着走了出来,然后小心翼翼的掩盖上门扉,又站了片刻,确认孩子没有醒,这才拉着宁卿往另一处走了一点。

“可是,姐姐你不是……”被打入冷宫?怎么会?

“我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那时候我常年月事不规律,所以并没有觉得有异,直到到了这里第二个月,肚子渐渐涨起来。”宁妃的声音说不出的清冷疲惫,而又悲伤。

原来,当年她因为巫蛊之祸被打入冷宫,直到第二个月才发现自己已经有了身孕,那时候,腹中的孩子变成几乎唯一翻身的砝码,她一面小心翼翼的守护这个秘密,一面悄悄的想要派心腹宫女将这个消息告知皇帝,只要皇帝知道了这个消息,那她的命运必然会因此出现转机。

如果生下来的再是一个皇子,加上平日皇帝的宠爱,那再如何的不是,也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然而,派出去的第一个宫女在陶然轩外被侍卫射杀,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第二个宫娥眼看已经出了陶然轩,却不明不白死在御花园,直到身边只剩下最后一个小太监时,她才惊觉,自己从一开始就被设计好了结局。

没有产婆,没有足够的人手照顾,只需要在她生产的时候出一点点意外,就算是生下一个皇子,一切,也都结束了。

“可是姐姐为什么三个月没有月事也没有延请御医诊断?”宁卿不解。

宁妃面上显出愤愤之色:“皇后在我的求子汤和其他汤水里面做了手脚,有两次我月事延迟三月,自以为有孕,却被御医诊断并未怀孕,反说是我求子心切,心病所致。皇后趁机在太后那里说了我一些求子心切的话,太后专门将我叫去说了半天,之后,又是几次延迟却是无孕,我便不敢再多传御医了。直到生下晓君后,在这冷宫,我的月事反而精准之极,这才回过神来。”

宁妃又絮絮讲起当日许多情形,已经过去一年多,但是她的记忆却是出奇的好,连一块盘子的位置都记得清清楚楚,那日的窗楞上还有她亲手剪的窗花。

巫蛊之事其实从很早就在宫中有迹象,那时候皇帝时常头疼,延请御医不见效果,便从宫外请了道士,道士到了宫中,未曾说话先是叹气。

皇帝不明。

老道说这宫中阴气过盛,易生污秽,亏得皇帝洪福,这才能保全几个皇子成长,只是近来宫中有异象,需要好好清明澄澈一番方能治本。

皇帝便依他所言,在宫中做了数场法事,那老道选址刁钻古怪,有宫井旁,有御花园之外,甚至还有御沟之策,每每行事,从来不多说,只是焚香唱言。但是没过多久,在这些祭祀之地,竟然陆陆续续挖出了枯骨,全部都是被暗中秘密处死的宫人。

皇帝震怒,下令彻查。

然后在一个妃子的宫中清查出一个老宫娥正在鬼鬼祟祟的写着什么,取出一看,竟然是皇后的八字,当时众妃和老道都在场,那老宫娥也不多说,只是拿眼睛看了看人群,就这么咬舌死了。

老道从她看的方向看过去,那里只站着宁妃,他便转向了宁妃宫中,在一棵梧桐树下,发现了一个小锦盒,里面便是关于巫蛊的证据和一张写着年月日的纸条,那字迹在地下有些晕染,但是分明还是可以看出是宁妃的字迹。

至此,百口莫辩,然后在这个时候,有御史弹劾宁庄臣谋立新君,并且有人拿出了一份白纸黑字的证据。

铁证如山,宁妃在宫里跪了两日,也没有见到皇帝一面,一切发落全部由皇后出面,至此,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这一年的日子虽然清苦,但是对宁妃的美貌并没有太大的损害,她讲完了这些,几乎有些站不住,只是拉着宁卿的手:“阿姐这一辈子算是到头了,可是君儿一生还长,在这冷宫深院,朝不保夕,阿姐也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有可能,求妹妹一定想办法将她带出去。”

“君儿是金枝玉叶,就算姐姐见不到皇上,总也不能抹掉这个事实。况且,当初姐姐随侍皇上时,一切皆有记录,万万不可能作假。”

“皇帝,这一辈子,恐怕都不会知道君儿的存在,这个时候,一旦知道,还见不到皇上,我们母女只怕已经身首异处。二妹不知道,当日,本来皇后是要我的命……后来,阴差阳错,我活下来了,君儿也活下来了,但是在皇后那里,她却是不存在的。”

宁卿已然明白,她握住姐姐的手,一时心疼,忍不住轻呼:“姐姐,你受苦了。”

“受苦的不是我,是君儿。”宁妃眼眶一红,当初若风摆柳,七窍玲珑心的闺阁千金早已成为一个冷心冷肺的深宫弃妇,但每次只要一说到君儿,她便仿佛被人扯住心尖,那是完全无法掩饰的怜惜和痛楚。

“君儿?”

远远,那门扉忽的吱呀一声,宁妃立刻警觉的回身,只见门边上露出一只白嫩的小手,上面的指甲已经长得半长,紧接着是一张怯生生的小脸,小脸在见到宁妃的瞬间,露出一个亲热而兴奋的笑意,然后她呜呜的低吼着,手脚并用的爬了出来。

宁卿一惊,看着宁妃,她的眼泪已经涌了出来。

“对的,她是个哑巴。”她几乎说不下去,“所以,她才能这样安全的活到现在。”

宁妃能告诉她的事情比她想象的还要多一些,因为时间原因,她不可能在这里呆更久的时间,在一再亲了亲小君儿后,宁卿准备离开了。

宁妃看着她依依不舍,欲言又止。

宁卿完全能够理解一个母亲的心情:“放心,姐姐,我会尽我所有的努力。”必要时,我甚至可以去找我最不想麻烦的那个人,她一瞬间便下了决心。

可是,真的就这么带走君儿?怎么安置她?难道真的任由姐姐这样一辈子老死冷宫?

她被情绪左右的思绪变成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对于宴会上发生的一切几乎全部都是毫无感觉,完全没有进入到角色的。

幸好,她只是一个老老实实的随行婢女,她的所有任务也就是规规矩矩站在这里,便是足够。

此刻,宴会上面最精美的舞蹈已经跳过了,喝了无数大烮美酒的北狄人露出了草原人最不拘小节的一面,两个贵族少女请命为大烮的天子表演节目,赢得一片赞誉,她们热烈而奔放的模样肆无忌惮的从在座的王公贵戚身上扫过。

有一个少女看了在座的皇子,大胆的询问皇帝:“听说皇帝陛下有四个儿子,各个都是出类拔萃玉树临风,今日却似乎少了一位。”草原的女儿对英雄有天生的崇拜。

“三弟身体欠安,故而未曾出席。”太子温文有礼,代皇帝回答。

少女看了他一眼,忽的一笑:“我听单于哥哥说,大烮的弓箭手里面也有百步穿杨的神射手,三皇子便是其中一个,却不知道太子殿下是不是也是个中好手呢?”

她的声音带着少女的天真,面容也是娇憨模样,但是那里面不动声色的挑衅和离间却是用的异常熟悉。

她的庶出兄长,阿布勒坐在太子的斜对面,笑眯眯的喝着酒。

太子不自禁的看了皇后一眼,那里面满满厉色和杀意,他顿时挺直了脊背:“这位小姐,若是有兴趣,改日便请到跑马场观看我大烮男儿风采便是。”

阿布勒.颜杯拍拍手,献出一个标准的北狄贵族礼仪:“我当然有兴趣。刚刚皇帝陛下说我舞跳得好,那是不是应该赏我一赏。”

皇帝脸上带着笑意:“哦?颜杯小姐已经有了心仪之物?”

“谢皇帝陛下,颜杯只是仰慕大烮的英雄之辈,今日入宫前听我哥哥说,大烮的骑马弓射不必我北狄差,所以,想要亲眼看一看。”她说到此处,忽的将身上的半身斗篷一拉,露出一身紧贴修身的裤装,而背上,则是一把小小的弓~箭。

殿上侍卫猛然一惊,皇帝扬起手,他们立刻顿住脚步。

颜杯笑起来,露出一颗小小的虎牙。

接着,颜杯细细的小辫子一甩,几乎没人看到她的动作,她便搭弓,上面已然有了一直箭。

“我们就比比准度,气度,力度。三局两胜,如何?”

话音刚落,她第一支箭已经射出,这一箭直接射穿了阿布勒的酒杯,酒水却没有滴淌出来。

第二支箭,她在场上一绕,几乎没有停顿的射出,箭簇直接从一个面色不变的北狄贵妇发中穿过,那贵妇明明看到箭簇前来,却丝毫没有动弹分毫。

第三只箭在第二支箭簇穿过贵妇发髻的时候紧跟着射出,然后追上了第二支箭,将第二支箭簇直接从后面剖成两半,同时力度不减的射出去。

一路前行,面前所有的大烮宫女太监纷纷避开,乱成一团,在这一团乱麻中,只有一个人纹丝不动。

她仿佛老僧入定,在旁人的惊呼中,阿年花容一变,刚刚捂住嘴巴,便看到那箭簇已经逼近宁卿的鼻尖,避无可避。

她伸手抓住了箭簇,一个转身,化解了所有力道,然后似乎如梦方醒一般,单膝跪地,将那支箭捧在手心。

场中一片寂静。

然后皇帝笑眯眯的赞了一声:“好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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