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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沈安茹到底是真心关心着他的, 又是他生身母亲, 对他确实很有些理解。

哪怕这份理解其实根本仅限于净涪年幼时候的一些皮毛,真想要凭这点来揣摩此刻净涪本尊的意图,其实还是不太可能, 但一切都架不住净涪本尊亲自放水啊。

她笑了起来,舒展的眉眼格外的明亮, “我啊......我好着呢。”

她在程家,确实很好。哪怕是在早前最艰难的时候, 也是吃喝不愁的。更何况, 她还有两个儿子......

所以,当年的那些刁难、冷待,在今日的沈安茹看来已经什么都不是了。

她笑着, 看向了自己的大儿, 见他始终看着她,似乎还想听更多。

她有些为难, 但拗不过儿子, 更何况,还是少能有时间陪在她身边的大儿。所以沈安茹也就只能小小地皱了眉头,尽力从自己那些平淡单调的生活中挑拣出些有趣的事情说来给净涪听。

沈安茹的日子确实平淡单调,但并不真就乏味。

春日里在庭院角落里长出嫩芽来的小草、夏日里从外头晃悠进来的蝶儿、秋日里格外高远明亮的星辰、冬日里墙外开出的霜花......

一年四季,日日夜夜, 总有东西能让她愉悦开怀。

净涪本尊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眼底也晕染出了浅淡的笑意。

沈安茹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没有骗净涪。

净涪本尊知道。

但除了这些之外,还有些事情,沈安茹没有跟净涪本尊说。

譬如,沈安茹将这些她觉得好看的景与物都画成了图,斟酌挑拣着绣在了衣裳、鞋袜里。

这些绣件有给程沛的,也有给他的。

程沛的沈安茹都都给他了,但绣给他的,沈安茹却只自己留着,没让人送到妙音寺去,只是自己偶尔翻出来看看。就是净涪现在回来了,沈安茹也没打算给他提。

但说到她亲手给程沛裁制的衣裳,沈安茹也急急跟他说:“我给你裁了些僧衣、僧袍......”

她很怕大儿觉得自己偏心小儿,但又怕自己为难了大儿,所以说到这里后,她又小心地觑了觑净涪的脸色,很是忐忑地问道:“你......能穿的吗?”

净涪本尊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轻笑着点头。

沈安茹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

松得这口气后,沈安茹就高兴起来了,“那待会儿你等等我,我去将那些衣裳翻出来,都给你。”

净涪本尊还是笑着点头。

于是,衣裳这件事便算是揭过了。

之后,沈安茹又跟净涪本尊说起她在家里忙活的事情。

她虽然是一介妇人,但在程沛完全接掌了程家之后,沈安茹便也成了真真正正的程家当家主母。

因着程沛还没有成亲,每日里既要忙着修炼,也得分心打理程氏一族事宜,实在忙得分身乏术,所以沈安茹就将程家大宅和族里一部分的事务接了过去,自己帮着打理。

程家虽然是修真世家,但族里并不是没有人都有灵根,所有人都是修士,还有相当一部分的凡人。这些人、这些杂事,沈安茹就接手了过去。

沈安茹是程次凛八抬大桥娶进来的正妻,哪怕之后相当一段时间都备受程次凛、程先承等人冷待,她也是程次凛的正妻。当她站起来、站出来,就没有人能够忽视她。

更何况,沈安茹还有两个儿子。

两个随便哪一个都能镇压得了一整个程家的儿子。

没看程次凛和程先承这两位前代家主都被打压下去了么?

在这样的情况下,哪怕沈安茹再没有手段,程家也没有人敢说些什么。更别说沈安茹自己的手段也都不差,很快就将她手上的家事打理得平平顺顺的,程家内外自然就更无二话了。

沈安茹将她手上的家事也挑了些有趣的出来,和净涪细细地说了。

净涪本尊还是带着笑意听着。

一母一子的,一说一听,虽然算不得热闹,但氛围却很暖。

正院里的婢仆都知事,没有人过来打扰,便是有事来寻沈安茹的,也都被拦下了。到了最后,还是程沛听得消息,放下手上事务过来,才让这屋子里再添了一个人。

不对,是一个半人。

司空泽虽然也在,但他现在只能算半个。且因为他识趣地没有在这个当口上彰显存在感,所以这半个其实也还可以撇去不算。

这半日的工夫,净涪和程沛就都耗在了沈安茹这里。

他们没人说起修行上的事,也半点没提及自己遇到的疑难,拿着一点点小小的趣事就过了这半日。

不过多半都是沈安茹和程沛两人在说话,净涪本尊在一旁笑着听,偶尔点头偶尔摇头,表情、气息都是让旁观的司空泽惊诧的软和。

不过惊着惊着,司空泽的脸就木了,再往后不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惊诧不起来了。

爱怎么样怎么样吧,他都不猜了还不行吗?!

一直到天色发黑,沈安茹见晚课时间将近,才停了话头,温柔地看着净涪道:“净涪师父晚课的时间到了吧?”

净涪本尊点了点头。

程沛在旁边接过话题,“娘亲,那我领着净涪师父去院子里吧?”

沈安茹点头,然后却又一次问道:“院子里的东西都重新摆上了么?没什么缺的吧?”

给净涪收拾的院子早在好几年前就布置好了的,那里什么东西都是顶顶好的,一样不差。便是有些东西旧了,程家里又有更好的了,沈安茹和程沛也都在第一时间将东西给更换了。

更别说半年前净涪本尊回来的时候,沈安茹和程沛又将那院子折腾了一遍,到得现下,那院子里的东西是真的色色都不差的。

程沛笑答道:“都摆上了,没什么缺的了。”

净涪本尊在一旁听着,心底升起几分浅浅的无奈,他微微摇了摇头。

旁边的沈安茹和程沛注意到了,却都没在意。

沈安茹仔仔细细地问过一遍,确定都没问题了,才点头放人,“行,那你就领净涪师父去吧。”

净涪本尊和程沛站起身来,各自向着沈安茹拜了一拜,才退出了正房。

沈安茹目送着两个儿子离开她的视线,却没能再坐在软榻上,起身直接转入了内室。

婢仆们见得程沛和净涪本尊离开,这才从各处地方转出,入屋来或做请示,或伺候沈安茹。但她们在正堂里没找到沈安茹,几个婢仆一时站在了原地,面面相觑。

不过这些被沈安茹留在身边的婢仆,真的就都是些熟悉她的人。几个婢仆对视了一眼之后,便就低声说了几句话,然后擎了烛火往内室方向去。

果然,沈安茹就在内室里,而且还在忙着翻她仔细收在箱笼里的衣裳。

见得婢仆们过来,她也不要人帮忙,自己一件一件地将箱笼里的衣裳捧出,仔细整理后才再折叠好,放到另一侧。

一个个婢仆木柱子一样在门边束手束脚地站在,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完全不见往日里的灵巧。

沈安茹回头看了她们一眼,笑了笑,和声道:“行了,你们都忙你们的事去吧,这些衣裳我自己收拾着就行了,不用你们。”

几个婢仆对视一眼,没敢说话,只得无声一福身,各自退了下去。

边退,几个婢仆对视一眼,“低声”道:“这会儿夫人是时候该用晚膳了的......”

另一个婢仆同样“低声”地接话道:“这可怎么办?若是两位少爷知道,他们问起来......”

婢仆们特意放慢了脚步,没过得一阵,果然内室里就传来了沈安茹的声音,“行了行了,准备摆膳吧。”

因着沈安茹自己的一顿耽搁,哪怕她用膳时间已经特意加快了,她用完晚膳后时间还是有点晚了。

不过沈安茹自己没多在意就是了。待到一顿晚膳结束,沈安茹还在一件件仔细地收拾整理那些僧衣僧袍的时候,结束了一场晚课的净涪本尊也正坐在烛火下,拿着一部《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慢慢地翻开着。

程沛敲了敲门,等了一小会儿,推门走了进来。

他的身后,有一轮弯月正在夜空中挥洒光芒。

净涪本尊还在翻着手里的佛经,完全没有抬头。

程沛跨进门槛,转身又将门户阖上,将那洁白的月光留在身后,自己跨步走到了净涪本尊对面坐下。

他没有打扰净涪本尊,就垂着眼睑安静地坐着。摇曳的烛火将他睫毛的阴影投落在他的眼底,掩去了他眼底那荡起的一片片涟漪。

一整个厢房里,就只有净涪本尊不时翻过书页的声音。

一部《金刚般若波罗蜜经》算不得厚重佛典,净涪本尊手里那只得整部经文三成的残缺《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自然就更算不上了。

很快,他手里的书页就翻到底了。

细致看完最后一段文字之后,净涪本尊将经书阖上,放落在案桌上。

薄薄的书页落在案桌上时只发出了一点轻微的摩擦声响,却仿佛是敲在程沛耳边心底的黄钟大吕,惊得他的眼睑几番颤抖,才呼的一下扑腾起来,露出内里有些慌乱的眼眸。

净涪本尊静静地望入他的眼底。

开始之时,程沛的目光有些躲闪,但过得片刻,他的眼神就定了下来,然后目光一眨不眨地迎上了净涪本尊的目光。

净涪本尊定定看得他半响,许久之后,竟然笑了起来。

那笑容里,甚至还带了几分浅淡的赞许。

司空泽在程沛的识海世界里无声静默。倒是程沛,像是被净涪本尊的笑容感染了一般,也渐渐地笑了。

然而,净涪本尊笑着,却在一顷刻间抬手,点落在程沛的眉心上。

程沛来不及躲避,当然,他也没想过躲避。

他被那根带了点暖意的手指点中了眉心,还是两下。

接连两下点在程沛的眉心后,净涪本尊就收回了手指,还在位置上安安稳稳坐着,等待着程沛和司空泽的回馈。

而这个时候,程沛正与司空泽一道,看着那突然出现在程沛识海世界里的那一点金色光芒。

金色光芒拉伸扩展,竟化作了一个流水似的幕布,幕布上,一幅幅记忆片段闪过。

黑云覆压、电闪雷鸣的天地异像,面色沉重的青年剑修,匆忙但绝对不简陋的祭台,那虚空中睁开的眼睛以及那被丝丝缕缕黑色气雾缠绕侵蚀着的天地法则......

司空泽一时面色难看至极。

见到了这些,他如何还想不明白前些日子他到底为的什么心神不宁,神魂不安?

是天道。

是景浩界天道和世界出现了问题啊。

程沛看了司空泽一眼,睁开眼睛来,再望向净涪本尊的时候,心绪稳得让这会儿的司空泽也难得地分了一个眼神给他。

程沛却没理会他,他直视着净涪本尊,问道:“兄长,可有什么事情是我能帮得上忙的吗?”

净涪本尊唇边染上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他抬手,给了程沛一道信息。

程沛看过,没多说什么,直接郑重地应了下来,他道:“兄长放心,我会尽力的。”

净涪本尊其实也没想要程沛做些什么。他身边确实有个司空泽指引前行,也确实在阵道上很有天赋,但他年纪太小了,修行时间也太短了,实在担不上什么忙。所以净涪本尊就只要求他稳。

稳。

稳住他自己,稳住沈安茹,稳住程家,稳住程氏一族,稳住程氏一族所在的沛县,稳住沛县所在的城镇......

更稳住这一片地域的人心和规则。

若他还有余力,他更可以以沛县为中心,稳住他所能稳住的所有地界。

净涪本尊看着程沛,唇边笑意渐渐变得明显。

看着那一个小小的笑容,程沛和司空泽都有些发愣。但相较起司空泽,程沛心里还更多了几分欢喜。

而与这欢喜一道自他心腔间喷薄而出的,还有一股程沛自己都无法压制的跃跃欲试。

净涪本尊定定看他一会儿,忽然探过身去,伸手轻轻地拍了拍程沛的头。

程沛还未加冠,头发只在脑后扎成发髻,倒也方便净涪本尊下手。

这一掌轻落下去,只给程沛带来了一点轻飘飘的重量和触感,却让程沛整张脸都红了起来。

他甚至有些结舌:“兄......兄长,我......我已经长大了。”

净涪本尊已经坐回了他的位置上,听得程沛这么说话,他小小地挑了挑眉毛。

程沛无力捂脸败退。

司空泽在识海世界里摇了摇头,但当他再抬起眼来的时候,对上的却正是净涪的目光。

他正在看着他。

司空泽心里明白,他稳住了自己几乎下意识就要后退的身体,望向净涪,顿了一顿,问道:‘比丘可是有什么事情需要吩咐老朽?’

虽然司空泽的背挺直了,脸色也不见旁的异样,但程沛却知道这会儿司空泽心里真没他表面上看起来那么平静。

不过司空泽是他师父,且他自己方才才在净涪面前失了进退,实在不好出言嘲讽司空泽,所以他也就闭紧了嘴边,安安静静地缩在一旁,看着面前事态的发展。

净涪本尊听得这话,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他仔细打量了一回司空泽,才再度抬手,往司空泽那边送去了一道信息。

司空泽接过信息一看,却有些奇怪:‘皇甫成?’

他想了想,没想明白,也就没折磨自己,直接问净涪本尊道:‘比丘,这事情,又跟那个皇甫成有什么关系?’

你这么忽然问我怎么看那个皇甫成的事情?皇甫成?他除了占了您的肉身,本身优点和缺点并全且近乎并列之外,还有别的什么问题吗?

净涪本尊眯了眯眼,确定司空泽是真的没有看到后头他送出去的信息。

他眼角余光瞥过程沛,也看见他眼底的困惑。

净涪本尊的手指轻轻动了动,又停了下来。

片刻后,他摇了摇头,没回答司空泽,而是抬手,另给了司空泽一道信息。

司空泽看过,紧锁眉关想了好一会儿,没发现什么问题,就又摇了摇头。

‘我对天道的情况其实没有太多了解。’

‘以往的时候,’他没隐瞒,直接就将天筹宗那边的情况跟净涪本尊和程沛说了开来,‘我,包括历代的天筹宗长老,我们推演天机的时候,其实都是采了天清气和地浊气,混着其他气息,放入阵法中推演其变化的,并不真的如何深入接触过天道。’

景浩界世界和天道的情况都已经是现在这般模样了,他还将这些遮遮掩掩干什么?而且,即便他遮掩着没有透露,眼前这位比丘真就不会知道吗?

那还不如现在就坦白一点。

也能给道君和这位......省些工夫和戾气。

‘不过偶尔的时候,’司空泽斟酌了一下,却还是有些不确定,‘偶尔有那么一次,我替道君推演天机的时候,似乎是有察觉到天道的气息垂顾,那一回的推演也就格外的......’

说到这里,司空泽禁不住抬眼看了一眼净涪,闭上了嘴巴。

不用他说得太明白,净涪本尊也知道司空泽说的是哪一回了。

他还记得很清楚,那一回左天行的情况其实凶险,若不是道门及时派了人过来接应,左天行能将自己的一身修为丢在他手上。

但那次情况不单已经成了无可更改的既定事实,而且时间也已经过去久远了,净涪本尊也不至于为了那点事情再在这时候跟司空泽翻旧账。

他思考的是司空泽所说的话中代表的意思。

其实他的意思也很明显,说来说去,还得找左天行。

景浩界天道对左天行最为眷顾,且也最为纵容厚待,只要是他出手,景浩界天道总会松一松手。

就像那一次祭天一样。

但事实上,左天行也没有太多办法。

没错,景浩界天道最为眷顾他,他想要查探些什么,天道总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如果真有需要,景浩界天道还能给他开开后门。

可问题是,净涪本尊不知道若他真将他从皇甫成那里得到的消息传给左天行,左天行会不会也像司空泽和程沛一样,完全接收不到那点信息,或者是接收到了,但又因为那个童子的禁制,而无所识、无所记忆。

再有,便是左天行知道那位天魔童子想从景浩界天道这里得到的信息,他能直接从景浩界天道那里得到答案,他也不可能去直接询问景浩界天道。

因为即便他得到了答案,现在的他也保不住,反倒是有更大的可能直接将天魔童子逼得不顾一切地对他,对景浩界下手。

所以这张底牌便是能用得上,也绝对不能轻易翻动。

幸好净涪本尊其实也没真将希望寄托在司空泽身上。

现在没从司空泽这里得到更多的信息,他也没有太过失落。甚至他根本就没有觉得如何失落、挫败。

净涪本尊随意地点了点头。

但司空泽却是愧疚的。

他问道:‘比丘,现在的世界里,还有什么事情是我能做的?’

他虽然仅剩下这一缕残魂了,但作为曾经的道门天筹宗太上长老,司空泽绝对不会因为自己的状态而退缩。

净涪本尊抬了眼看他。

司空泽目光坚定而厚重地迎上了净涪,没有半点退缩。

净涪本尊定定看得他一眼,原本随意搭放在膝上的手指忽然一抬,直直指向了程沛。

司空泽转眼看了看程沛,程沛也抬起眼来看他。

师徒两人对视得片刻,司空泽深呼吸一口气,重新转了头回来看着净涪本尊。

仅只是一眼,司空泽心里头再多的想法都散尽了。

虽则这位现在看着是软和好说话多了,也有人气多了,但......

不代表他对上他就不发怵啊。

司空泽心里叹了口气,点了头。

到底这位比他们家的道君算计得周密、算计得稳妥、算计得精准,如今他们两位联手,总能给世界摸索出一条出路来的......

司空泽对此很有信心。

净涪本尊见他点头应了,便也笑了一下,收回目光瞥向一直很安静的程沛。

程沛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

净涪本尊手指一动,又送了一条信息过去。

程沛看得那条信息,抬眼看了看净涪,又低头想了想,壮了胆子一点点试探着往净涪本尊那边靠。

净涪本尊也没躲开,任由他靠近。

程沛的胆子渐渐的大了,他甚至一点点地伸手去接近被净涪本尊拿在手里的经书。

净涪本尊很直接地就将他手里的那部经书放到了他手中。

程沛有点不敢相信地收了收手指,直到那书页柔软的触感持续不断地传递到他的大脑里,他才真正接受了这个事实。

“这就是......”他拿过经书,想看又不敢看,所以只看了封面,“《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啊......”

净涪本尊点了点头。

他见程沛自己有分寸,所以也就没有提点他什么。

程沛自己前不久才清净了道心,若再深入接触、体悟《金刚般若波罗蜜经》,情况怕是会比他先前的还差。

程沛没往里翻看,他将经书拿在手上看了看后,就又将它重新放回了净涪本尊手里。

边还给净涪本尊,他还边好奇地问道:“说起来,兄长你这会儿不是在其他地方搜集这经书经文的么,我前不久才听说你在妙安寺边界......”

别小看程沛,他虽然仅仅只是一个金丹小修士,手里握着的程氏一族也算不得多有底蕴,但他的消息渠道却很宽广,先前还听了一耳朵的行踪。

说到这里,他小心地觑了觑净涪脸色,见他似乎并不介意,才继续问道:“兄长你这会儿站在这里的,到底是神念呢,还是分?身啊?”

净涪本尊给了程沛一个眼神。

程沛就兴致勃勃地猜了起来,“我觉得是分?身。”

净涪本尊又给了他一个眼神。

程沛便滔滔不绝地给净涪本尊分析了起来。

他识海世界里的司空泽看了看程沛,又看了看烛火下半点不觉得厌烦的年轻比丘,顿了顿,忍不住插声道:‘或许是傀儡呢。’

这位在傀儡一道上的造诣也很不凡的。

程沛不服,但到底顾忌着司空泽师父的身份,用相对缓和的语气跟司空泽辩论。

净涪本尊只是偶尔给他们一两个眼神,便带着一点笑意坐在一旁,听着他们两师徒之间的你来我往。

如此这样,就过了一夜。

晨光照入厢房的时候,程沛没离开,仍坐在一旁,看着净涪本尊敲经做早课。

与他一道看得认真仔细的,自然还有待在他识海世界里的司空泽。

哪怕司空泽不是第一次看见净涪忙碌日常功课,但每一次见得,他也都会陷入一样的静默。

和他一般模样的,还有程沛。

结束了早课后,净涪本尊便和程沛一道,去正院正房拜见沈安茹。

就在净涪本尊在程家停留的时候,还在向着他所感知的方向始终不停留地迈步前行的净涪佛身忽然就停下了脚步。

这时候的净涪佛身,在一条长街的街角里。

因现在季节已是冬季,天气很是寒冷,所以这一条往日里还算热闹的长街今日里就少了许多人气。

但这会儿,长街的另一头,有一个披了薄薄披风的僧人正在风雪中步步向他这方向行来。

那僧人身材瘦长单薄,那披风被风雪吹刮着,像是展开了翅的鸟,也像是随着风雪飘荡沉浮的叶,带着一种既超脱也沉沦的矛盾气息,引人侧目。

净涪佛身站定在街角避风处,等着那僧人走近。

他认得他,妙定寺的净羽沙弥。

当年在竹海灵会上,这人是妙定寺的诸弟子之一。

那妙定寺净羽走到净涪佛身跟前,在一小段距离处站定,从披风深广的兜帽里露出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颇为特异的眼睛。

这双眼睛里映着风、映着雪、映着天地、也映着周围的人。

这是一双有着天地,有着红尘的眼睛。

这样特异的一双眼睛,净涪见过,还很多。

它们的主人大多都是妙定寺的僧侣。

而比起净涪见过的最为特殊的一双眼睛来,净羽的这双眼睛其实还不算什么。

说来也是,这位妙定寺的净羽沙弥哪怕在妙定寺里也算是很出众的一位人物,可比起他寺里的长辈们来说,还是差着相当长远的一段距离。

净涪见过眼睛最为殊异的那位妙定寺大和尚,他的一双眼睛里既有万丈红尘,也有他自己的琉璃佛心。

真的很美,美到让当时的天圣魔君都有一瞬间的犹豫。但到底,他还是取走了他的性命,让他的那双眼睛彻底散去了灵光。

净涪佛身只是一个晃神,便飞快地将心神收拢了回来,平静自然地看着面前的年轻沙弥。

净羽沙弥看了一回净涪佛身,双掌轻合,弯身一拜,口中说道:“妙定寺净羽,见过净涪师兄。”

净涪佛身合掌回了礼,站定身体看着他。

净羽沙弥笑笑,也没多在意自己被冻得泛红的脸庞,站在风雪中就跟净涪佛身说道:“贸然前来,未知可有打扰师兄?”

净涪佛身微笑着摇了摇头,同样没如何在意他与那些寒暑不侵的修行者之间的差别。

他们妙定寺一脉都是这样的,虽然也敬佛礼佛,但却不避世,而是深入红尘,在红尘中游走,见证万丈红尘中的纷扰繁复。讲究的以红尘心反照己心,又以己心照佛心。所以很多时候,他们这些人都会特意封锁自身的灵力,以纯粹的肉身行走红尘。

在佛门各脉中,妙定寺一脉是实打实的苦修。旁人轻易不敢尝试他们的修行方式。

实在是这样的修行方式对于心性要求很高。若是对自身心性把控不足的佛门子弟强行修持,最好的结果也就是还俗转作散修修行了。

不过更多的结果却是他们佛心蒙尘,一身修为散尽。

至于更悲惨的,那就是身死道消了。

而也正因着佛门子弟对妙定寺这一种修持方式的避忌,所以才有了少有人提及的红尘磨砺。

没错,净音当年艰难跋涉闯过来的红尘磨砺,就是由妙定寺一脉的修持简化而来的。

妙定寺一脉的修持艰难且更危险,所以就佛门各脉而言,妙定寺一脉的人丁最为稀少。但相对的,妙定寺一脉所出的弟子比起其他各脉弟子而言,却是又要更强上三分的。

注意,是同等修为而言,妙定寺一脉的弟子比其他各脉弟子强三分。

当然,说是这样说的,但这一代佛门各脉有些特别。

不说净涪这个特例了,便是净音都要比他们强。

净羽沙弥未曾想到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净涪佛身就想了这么许多东西,他还站定在原地,客气地跟净涪说道:“寺中师长得知净涪师兄踏入界域,心中欢喜,但又因为诸事繁忙,又恐打扰到净涪师兄,便就没亲自前来,只吩咐小僧我过来一趟。”

净涪佛身点头,便就侧了身去,向着妙定寺所在的方向合掌弯身拜了拜,谢过妙定寺里的大和尚们。

净羽沙弥站定在一旁,带着点笑意地看着他动作。

待净涪佛身见完礼后,他才又问道:“未知净涪师兄身上可带着昔日我寺中长辈赠予师兄的身份铭牌?”

净涪佛身点了点头,翻掌从随身褡裢里摸出一块烙印着妙定寺印记的身份铭牌来,双手捧给了净羽沙弥。

这块身份铭牌是当日净涪随着妙音寺一干大和尚前往天静寺参加千佛法会时候,那些同去参加千佛法会的妙定寺大和尚知道他需要满世界搜寻《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后赠予给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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